慕夕正式入了医宗籍,更名改姓,为医昔。
她在医宗很受欢迎,医宗大部分是女弟子,慕夕长相精致好看,身子又弱,周围的人都将她当作自己的妹妹照看。
如果没有那次选拔宗主的比赛,慕夕觉得自己也许不会这么快接触到人心的阴暗。
只是没有那次比赛的话,自己也活不下来,真论起来,慕夕自己也说不清楚。
所幸的是,遇到了纪迁,轻声细语的呵护询问,伴随着时不时黑夜里和曲的琴音。
在那阴暗的没有光亮的黑暗岁月里,纪迁就是照亮她的那一束光。
又是一年春景如画。
容时静坐在那个熟悉的地方,不远处的秋千架上空无一人,随着风的拂动随意摇晃着。
他静静坐着,目光眺望平静的水面,时不时因风的拂动掀起层层涟漪。
他腰间佩着一个荷包,蓝色丝线打底,角落里绣着一个安字。
荷包表面已然呈现部分光滑,显然是被人时不时的抚摸,“殿下,九皇子来了。”
他并未起身,淡淡出声道:“九弟来干什么?”
九皇子容商走几步到容时身边坐下。
“六哥,我成亲了。”
“恭喜,礼已经送去了。”依旧是淡漠的神情。
容商叹了口气,“六哥你这样不咸不淡的,都三年了。”
容时的面容更成熟了些,高飞入鬓的剑眉彰显着主人的高贵与不逊,腰间龙飞凤舞的腰带上挂着圣上钦赐的玉佩,圣恩优渥。
这三年,圣上逐渐将政务移交给他,除却未行太子册封,他已然是众望所归的储君人选。
“六哥可听说,医宗宗主人选有定了,父皇一直在发文书邀请宗主过来,父皇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容时不置一词,面容淡漠,“本王知道。”
医宗是天下第一宗门,富可敌国暂且不论,医宗在天下人眼里是一个标杆,不容触犯。
谁没有生老病死的时候,正遇上大病,无力回天,还得医宗人出手,谁敢轻易得罪医宗。
“传闻医宗宗主年轻貌美,医术高绝,父皇是想让…”容时出口打断了他的话,“父皇是想让本王娶她,笼络医宗的势力。”
他转过头,冷静的目光审视着容商,“你是他派来的说客。”
容商张了张嘴,不知说些什么,他原是不愿意来的,只是……算了。
“你去告诉父皇,本王不会娶她。”
“六哥你就这般把自己关起来吗,你总不能一直一个人,你将来会是太子,皇帝,哪有皇帝没有妻子后代的。”
容时低头,目光划过荷包时化为屡屡温柔。
“本王有妻子,无需再娶别人。”
想到那个眉目安静,出口有时候却能把人气死的六嫂,容商也安静了。
“六哥,母妃担心你,我…我们兄弟也很担心你。”
“好了,本王这不是好好的,来了就留下来吃顿午饭吧。”
容商面上露出一丝为难,“怎么了?”容时瞧出来他的不对劲。
容商语气里带些不好意思,“是这样的,六哥,那个,我媳妇,她等着我回去吃饭呢,答应好的,就…”
容时了然一笑,“这样啊,那就不留你了。”
容商歉意的看着他,“对不起啊六哥。”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回去吧。”
容时面上不留破绽,送走他后,看着眼前的水面,不似之前的平静,眼里流露出落寞。
医昔还未走近,一抹月白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走过去坐下,对面的女子较她低一个头,笑意蕴含,眼睛笑起来眯成月牙状。
“小昔,你来啦。”
医昔点头,面色虽然未笑,她一贯不爱笑,却也看得出她心情不错。
坐在小圆桌对面的人,算是她在医宗这一年来唯一交心的朋友了。
在医凌峰,分辨药材没有人比得过她,生活住处也还可以。
拥有真才实学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发光发热,迎得别人的尊重。
当然要除了那些嫉妒过盛的人,但,医凌峰的人大多数都是没什么盼头的。
她曾有很长一段时间,被冷言冷语,歧视嘲笑包裹的喘不过来气。
沉浸在阴暗里险些没走出来,最艰难的那段时间,是她一直陪着自己度过的。
想到这,医昔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扬。
纪迁目光在她脸上流转,有些贪婪的打量着医昔精致的五官,目光温柔眷恋舍不得挪开。
想到今日过后,便很难见到,她有些不自然的扬起嘴角。
“还未恭喜你,登顶第一,继任宗主之位,真好。”
医昔听出了其中淡淡的失落,眉头微皱,声音平淡:“我会挪你出医凌峰,任长老位,冠医宗籍。”
医凌峰的人,是犯了大错被罚入的,终日与草药相伴,做一些挑挑拣拣的活,若没有什么机遇,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长老之位是每个医宗弟子梦寐以求的,这些话想必是医宗弟子最想听到的话,更是医凌峰的人求之不得的条件。
医昔眼睛都不眨就这样许给了纪迁,虽然她说的淡漠,但纪迁听得出她是真心诚意的。
也因为这样,她心里更加苦涩。
纪迁有些愕然的抬头望着她,清楚里面的认真,她却更加不敢接受。
“小昔,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医昔不解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提到这,纪迁扬起嘴角,笑容里蕴含了几分苦涩。
“我原本不姓纪,若算起来,我与你倒还可以称一声姐妹。”
医昔看着她,面色平淡,目光波澜不惊,说的理所当然:“我们现在不是吗?”
纪迁摇了摇头,“小昔你不懂,我的意思是,我身上带有医宗的血脉,我原本也姓医。”
医昔皱眉,既是医宗血脉,为何会罚入医凌峰,毕竟自医宗创立以来,从未有过像她这样的先例。
纪迁有些痛苦的回忆起自己的过往,轻描淡写几个字讲述着自己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我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去姓除名,被丢进医凌峰,医宗名谱上没有我这号人。”
医昔不解的看着她,不明白只是去了姓名,入医凌峰这些有什么严重的。
“那有什么关系,换个名字而已。”
纪迁摇头否认,“不,你不懂,我自小就长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你不知道被自己信仰的宗教抛弃是什么滋味。”
“我没有家人,抚养我长大的婆婆听说这个消息后,直接发病去世了,我都没能去看她一眼。”
她无助的低下头,把头埋在自己手肘上,声音带着哽咽。
这是纪迁第一次对医昔讲有关她自己的那些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