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沥自从今日上朝去,就一直惦记着去顾相府看望顾意舒,因为自己独身入相府颇为怪异,所以上朝前、上朝后甚至后来在御书房议事时可没少缠着顾洵,萧沥见了顾洵耐不住他软磨硬泡点头同意后,一从皇宫出来就眼巴巴地跟着顾洵赶来顾相府。
萧沥这次进顾洵的院子前还特意净了手,此刻正在卧室的外间等候。
卧室外间相较前日里已有些不同,又多挂了几幅窗帘,严密到一丝风也不曾泄漏进来。
眼见顾若飞嘴角含着笑抱着一个红色的襁褓出来,萧沥眼睛都直了,磨拳霍霍的就直走过去想接过孩子。
顾若飞才不依他,下巴指着给萧沥示意,萧沥心领神会立刻寻了软塌坐好,顾若飞刚将顾意舒递给他,就见萧沥立刻将小丫头环在怀里宝贝儿似地逗着、晃着。
顾若飞无言摇头。
顾若飞将顾意舒在萧沥怀里放好后才将手抽了出来,正了身子偏头间就见软塌另一处坐着的人。
顾若飞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不看萧辑,转过脸问顾洵说:“哥,管饭不?我今个就吃了个早膳,中午又只喝了一杯清茶,现在饿得慌。”
顾洵好笑道:“跟你嫂嫂说话的时候也不见你喊饿。”
顾若飞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撇嘴道:“那哥你到底管不管?不管饭我就和萧沥回王府了啊。”
此话一出,急得是萧沥,顾若飞话里话外都带着他,可他哪能舍得放下刚刚抱进怀中的小丫头回王府,所以就赶紧跟顾洵说:“顾洵大哥,你快给师姐管饭罢!”
顾洵无言道:“我这就去吩咐。”
顾若飞挑眉,目标达成,先回了卧室内间将顾意舒的摇篮等物都一概拿出来,然后便又回了内间去寻赵寻嫣说话。
顾意隽本来是在卧室的,眼看着顾若飞和赵寻嫣两人说话自己无聊得很,便出来外间去寻妹妹。
外间就一个软塌,还让萧沥和萧辑一边坐一个的给霸占住了,顾意隽小小年纪不服气,想去寻萧沥,可是萧沥面前还摆着摇篮,于是便走到萧辑面前,踢了小鞋子,抓住了萧辑的衣服和胳膊哼哧哼哧地就上了软塌,饶了一个大圈才乖乖地坐到萧沥身边去看妹妹。
不过多时,顾意舒在萧沥怀里似是睡着了,闭着一双眼睛,小嘴还一动一动地吐着泡泡,见此,萧沥便稍稍转身悄咪咪地给靠在自己身上的顾意隽说:“嘘——小声些,妹妹睡了,我放她进摇篮里。”
顾意隽坐起,竖起一个小手指头就往嘴边放,乖巧地回说:“嘘——隽儿知道了。”
萧沥起身,将顾意舒放进摇篮里,可是还未等抽出胳膊,这小丫头又醒了,瘪嘴哭了起来。
萧沥忙不迭的又将顾意舒抱起,走在地上边拍边哄,哄着哄着,这小丫头又不哭了,小脸蛋像是笑着咿咿呀呀地说话,萧沥低头去看她,道:“好啊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放你下来你就哭,抱着你就开心啦?”
萧沥嘴上又嫌弃又好笑地说着,手上却牢牢地抱着襁褓,又上又下的几个大动作逗着小丫头玩儿,小丫头非但不哭,咿咿呀呀的声音还更响亮了几分,萧沥见此,惯着小丫头,又是转圈又是上上下下的摇。
直到忽闻一声冷冷地提醒,“小心些,别摔了孩子。”
萧沥反应过来才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不过脸上的喜悦与开心是遮掩不住的,抱着顾意舒向萧辑走过去,问他说:“皇兄,你要抱抱她不?”
萧辑闻言未动,萧沥便主动地走过去,在当今陛下面前,极为霸气地说道:“手伸出来。”
萧辑只看他一眼,还是并未有其他动作,萧沥简直心塞,他明明可以看得出来皇兄也是稀罕这小丫头的。
就当萧沥想“说教”萧辑时,顾意隽这小鬼主动冒了出来,他先是哼哧哼哧地从软塌上爬回萧辑身边,然后又哼哧哼哧地拽着萧辑的衣服下了软塌,现在正一个小手拿住一个大手的将萧辑的双手往外掏,待萧辑的双手都在膝盖上放好后,顾意隽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然后便将萧辑的双手向上拿起来抬了抬,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睁着一双大眼睛去看萧沥,脆生生地说:“好啦!”
萧沥闻言就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半蹲下来身子将襁褓慢慢向萧辑的怀中放去。
萧辑又怎会抱小孩,可奈何孩子已经在手上,只能稳稳地拖着。
萧辑又是调整萧辑的双手又是调整襁褓的位置,可这姿势看得萧沥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不得劲儿,恨不得立刻将这小丫头夺回来。
可是这小丫头好像不觉得不舒服,还是一样地笑着咿咿呀呀,一样的小嘴里吐着泡泡挥着一双小手。
萧沥看这小丫头好像还挺开心,遂作罢了小心思。
顾洵回来时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是诧异了一瞬,因为自己的女儿正被当今陛下姿势别扭地抱着,翊王殿下在一边姿势别扭地蹲着,顾意隽跟着萧沥不学好,先是没样子地蹲着,结果奈何他身材矮小,蹲下就瞧不见妹妹的脸了,于是索性就站起来趴在萧沥的侧背上去逗妹妹玩儿。
顾若飞从卧室出来时,看到的也是如此画面。
只不过顾若飞并未有太多神情。
顾洵见顾若飞出来,便说:“你嫂嫂的补药好了,厨房里的滋补汤一直都在煨着,你也一起喝些,我还让小厨房加了些菜,一会就上来了。”
顾若飞点头,“行,嫂嫂刚困了睡了一会,那我去叫嫂嫂醒来。”
顾洵是将膳食和补药直接送进内室的,毕竟赵寻嫣不方便下床,顾若飞陪着她也正好可以一起做伴儿。
而此刻外间,许是醒了太久,顾意舒在萧辑怀里睡着了,萧沥这下不敢接过来,怕又闹醒了她。
萧辑只能站起走到摇篮边上,却一时不知该如何放下襁褓,看得萧沥在旁边也心急。
前来救急的是顾洵,顾洵刚从内室出来,见此上前,清冷的声音道:“陛下,微臣来吧。”
萧辑听了便也不再动作,顾洵将襁褓接过去,又轻轻拍哄了几下,然后将小丫头放进摇篮里,盖上她自己的小被子。
这一次小丫头没有哭醒,反而睡得香甜,小嘴还会时不时地嘟嘟几下。
顾若飞从赵寻嫣的院子出来后已时辰不早了,顾相府的小厮说顾洵与萧辑三人去了书房议事未完,顾若飞点头示意知晓后便自行回了翊王府。
*
夜间,顾若飞正端坐在临盎院里举头望明月。
听闻脚步声来,本来心想是萧沥,可是这脚步声不对,相较萧沥来说能沉稳些,瞅一眼过去,果不其然,是萧辑。
顾若飞无言,只得心叹一声。
萧辑坐到顾若飞一旁的石凳上,道说:“夜里外面寒冷,石凳上虽有软垫,也不要坐的太久。”
顾若飞终是没忍住,眨巴眨巴眼睛狐疑地盯着萧辑,将自己心中一个疑惑了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唉,我说陛下啊,您...很闲吗?”
眼看着萧辑的双眸更加深沉,顾若飞撇开目光,也不想要一个答案了,就想让他赶紧离开,省得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
萧辑寒着双眸,深沉幽暗,不见光彩。
石桌上没有软垫,萧辑就将另一个石凳上的垫子取下来置于石桌上,然后伸手就去将顾若飞的左臂抬起放到垫子上。
萧辑掀起她衣裙的宽袖,只看一眼,周身气息就更寒了几分。
这伤口裹着的白布分明就是那晚在乾坤殿萧辑为她包扎后的样子。
萧辑慢慢将白布拆开,不过刚刚拆下几层,便已见隐隐约约的血迹,萧辑强定心神,终是将裹着的白布全部拆除,暗红的伤口在他眼前完整呈现,还是那般丑陋、狰狞。
萧辑不忍,终于道一声:“你心中再怎么厌我烦我,也莫要不在意自己的身子。”
顾若飞一直偏头,闻言也并未回话,直到片刻间也未感受到他的动作,于是转过头来,认真问说:“到底换不换药?”
萧辑看一眼她的双眸,既有认真也有无奈,道:“我只带了药粉,但我未曾想过伤势还会如此严重。”
顾若飞“哦”一声,抬着下巴指指房间,道:“梳妆台上左手边第二个架子的第三层是药箱。”
萧辑闻言起身去取,未待片刻就回来。
这药箱虽小,但是东西齐全,萧辑还专门寻了一小瓷瓶的清酒,往小刀上倒了些,左手抬着她的小臂,指腹中感觉她的皮肤微热,右手用着小刀清除伤口旁的淤血和已经被血渍浸透结块的伤药,然后又用白布沾着清酒将伤口稍稍消毒,最后上了药粉,裹上白布。
整个动作,两相静默。
萧辑将手中的药粉专门放置在她手边道:“伤口颇深,一定要记着两日一换药,右臂的淤青每日睡前要将药膏涂抹上。”
顾若飞“唔”一声,算是应了。
“为何不用昨日我让萧沥给你带的伤药。”
顾若飞“嗯”的疑惑一声,回过神儿来想了片刻,才想起昨日好像自己随手将萧沥给的小瓷瓶让草莓给石小伍拿去了。
眼瞧着顾若飞漫不经心的神色,萧辑只得道一声:“夜深了,早些就寝罢。”
顾若飞闻言倏然站起身,说:“那行,慢走,不送。”说完,将桌上摆着的药箱药瓶统统抱进怀里,径直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