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意隽突然回头，凑着顾若飞就过去，顾若飞蹲下，一指过去顶着他的小肚子拉开些距离。

嘿，这小鬼，看着背影没什么，可是身子正面的脸上手上都蹭上了灰土，也不知是玩蚂蚁了还是进山挖煤窑了。

顾意隽缠着顾若飞说了一两句话，这时，蹴鞠球也主动走过来，顾若飞看他似有话，遂让表达欲望极强的顾意隽先停了声。

然后，就见蹴鞠球儿走过来说，“王妃娘娘...”

顾若飞等着他说完。

“可不可以...嗯...派个人回家告诉我娘亲我来王府了？”蹴鞠球儿支支吾吾道。

顾若飞道：“昨日派人去接你时，就已经让人告诉你娘亲了。”

闻言，蹴鞠球还是皱着眉，忧心忡忡说，“哦...那真是辛苦接我过来的叔叔了，娘亲昨夜出府，那叔叔应该等了娘亲许久。”

顾若飞一顿，顺着他的话说，“你知道你娘亲昨夜出府了？”

“嗯...知道，娘亲还让我乖乖在家等她。”蹴鞠球儿道。

顾若飞面对小孩子，不忍疾言厉色，只能斟酌着问说：“你娘亲...经常夜晚出府？”

“也没有...”蹴鞠球似是回忆了下，“娘亲偶尔会出府，不是白天就是晚上，只是昨晚娘亲恰好不在，所以我怕娘亲不知道我过来还担心了许久。”

顾若飞伸手，拍拍他的小身子，“不用担心，你娘亲知道你在此处。”

然后顾若飞站起身，“行了，你俩个也玩了许久，回去写课业罢。”说完，去看跟着这俩小鬼的草莓和樱桃，俩水果儿得了令，带着俩小鬼回院子，洗脸洗手写课业。

晌午过后，萧墨派人来寻，果不其然，杨又全肯招供了，顾若飞则是听后一笑，一点也不显心急，对着萧墨说：“他说要招，我就得就去？”

萧墨拱着手，眼中也尽是对宵小之徒的不屑，“娘娘您大可晾着他们。”

“晾着？”顾若飞忽然对这词儿来了几分兴趣，“晾着也好，多一刻钟，他们心里就要多惊恐一分，毕竟，为人父母，忧心其子，天下共情矣。”

午后，酉时。

趁着晚膳之前，顾若飞终于抽空去了一趟那间破院子。

进门，他二人虽然还堵着嘴，但是身上的束缚都松了，见顾若飞进来，冲着顾若飞急急地想说话。

顾若飞安坐好，才示意青离将他二人口中的布子取出，杨氏急迫着问：“你将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顾若飞偏偏眼，不答。

杨氏更急了，“你也是女人，怎么会如此心狠手辣！”

那边杨又全自儿子出生没多久，便假死独活，此生唯一的珍贵便是这儿子，更是破口大骂，一顿污言秽语，青离听不下去了，想堵住他二人的嘴，顾若飞挥挥手，让他淡定。

杨又全说了那么多，顾若飞统共也就听进去了一句，他说顾若飞当年也是......

顾若飞闻言阻断了他的话，笑答：“你们说我心狠手辣，我接受，不仅如此，我还心思歹毒，所以才将你们儿子哄骗过来掌控于手掌之中逼迫你们。可你二人言之凿凿，咒骂于我，什么忠孝礼仪仁义智信大善大恶全往我身上强加，但你二人呢？不过是虚有其表，败絮其中，话中担心着自己的孩子，而事实上，只不过是用来童真来裹上你们那颗肮脏不堪的心。”

顾若飞说完后，杨氏忽然怔住了，不闹了也不骂了，痛哭出声。

顾若飞不会怜惜她，只淡声道：“知道什么就说罢，我且等着。”

话落间，杨又全拖着断了的双腿，一点一点地移向顾若飞，浑浊的眼睛像是看厉鬼一般看着她，颤声道：“您...是不是...小姐盎......”

不待他说完，顾若飞淡声直言：“是。”

只此一字，逼得杨又全也开始痛哭，哭着喊着大声道：“报应...都是报应啊！夫人啊！小人对不起您啊！”

顾若飞冷眼相观，看着他二人痛哭，看着他二人平复。

因为双腿有疾，所依杨又全哭喊着趴在地上，两只胳膊撑着地面，隔着满地的干草，将额头磕得“咚咚”响，半响后才抬头，哭声道：“...小姐，夫人对小人有恩啊！夫人当年多次提拔小人，小人才能当了小管事在顾相府做了长工，又怎会不敬夫人害了夫人......”

杨又全像是抱着必死的心，继续道：“小人刚刚替官家府邸揽活儿的那几年，没夜地做工赚钱，最后攒下了些家底，日子不苦也不忙了，还娶了妻，总算是安生下来了。可是因小人前些年在各大府邸做工认识结交了不婆子管家，所以便有不少京都的穷小子让小人帮忙介绍活儿，来寻小人的人不是请吃酒就是请赌局，这久而久之，小人也就更懈怠了，也更加装得阔绰了。”

“直至有一天，”说道此处，杨又全也是极度愤恨，面目狰狞不已，“又有两个年轻后生来寻小人帮忙找活儿，小人虽不认识他们，但是以往这种不认识的人来寻上门的事儿也多了，而且他们借着吃酒的由头将小人骗出去，谁知小人去时，我家婆娘已经让人绑了，那几人便威胁小人去帮他们办事，小人不应，那...那人他...他直接断了小人的命根啊！我家婆娘那会儿还怀着身孕，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种啊！所以...小人应了...”

说到此，顾若飞冷声问：“应了何事？”

“...介绍他们入相府做工，”杨又全颤声回道：“他们两人虽是短工入了相府，但做工却勤勤恳恳，可私底下他俩动辄就威胁小人，要不就拿刀抵在小人孩子的脖子上，小人心中怕啊，他俩断断续续在相府做短工有近半年之久，本是相安无事，直至那一日，他...他们告诉小人，传给顾相夫人一个消息。”

顾若飞心中一片寒冷，但还是沉着地问说：“是何消息？”

“东宫报信，太子妃...不好啊！”杨又全声嘶力竭的大喊出这一句，然后便痛咳出声，仿佛要将肺腑都咳出来。

“然后...？”顾若飞强忍着怒吼与讽刺，继续询问。

“夫人本来将信将疑，可那二人装成门房小厮也接连报信说东宫催促，让夫人快些起身，夫人情急之下便信了，拿了些东西就跟着他二人出去。小人本是跟着一起的，可那二人带夫人从偏门出去，还道今夜宫中大变，所以东宫特别派人来偏门接送，夫人和那二人出门时，那二人直接对小人痛下杀手，小人因为之前的事儿本就害怕有所机警，所以侥幸逃了一命。”

“他们走后，小人不放心啊，于是爬墙出去，整个京都城里漆黑一片，外面哪儿人啊，于是小人找啊找，找见夫人时，夫人已经...去了啊！夫人周身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唯独剩下的东西小人偷偷捡了就跑，不敢回府，只敢就近躲了一夜，直至第二日早，整个京都城，全变天了啊！陛下驾崩，刺客围袭，东宫大火，太子妃身死，顾相夫人...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