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月问林芸陆寄洲的事,林芸不是很清楚。她看着一脸认真的宝月,嘴唇翕动,末了只说帮她问问,宝月笑着道了谢。
一直到宝月回屋,林芸才有些失神,她从初次见面开始回想到现在。开始初见时,只觉宝月是个被教养的很好的大小姐,对于宝月那一套习惯规矩,她倒觉得颇有意思,她还感慨以后两个人相处起来会轻松很多;慢慢地觉得宝月主意正,行事颇为得体,眼神中也透露着一股说不上的韵味,她也只当是赵兰君教的好,耳濡目染;今天才发现,宝月的主意何止是正,她简直,简直是太正了!
秦恪礼回家后,林芸跟他说了今天的事,问他知不知道那户人家,秦恪礼没多想,只让林芸看着点宝月,别让她受欺负。
大院的人只说那家姓陆,搬来三四年了,具体名字什么的,也不往来,之前见小孩可怜帮助过几回,反倒被骂的狗血喷头。左右人家的家事,看那小孩除了性格有些孤僻外,健健康康长到这么大,也就不多管了。回去后便警告自家孩子离那家远点,孩子缠着问,不耐烦了便随口答道,那家有会吃人的怪物,最喜吃小孩了。小孩被吓住,待以后见到陆寄洲,看他瘦瘦小小的,一双眼睛盯着人时幽黑不见底,果然跟他们不一样!
八月雨水多了起来,宝月夜里睡着,忽听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有时迷糊间以为自己在老宅,张口就想喊宿在外间的阿七,一张口才慢慢清醒过来。
也会再梦见前世的事,那时候年纪小,一到下雨天她便哭着跑去兄长的房间,丫鬟总也拉不住,兄长疼她,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后来再大点就不准她再进屋,可她在外面哭,十回有八回能被放进去,娘亲一面说她多大了,还不知避嫌;一面又骂着兄长,说他太娇惯宝月,下次不准再这样。兄长笑着应好,可下次宝月一哭,还是把人放进去哄着,等她睡着再悄悄送回去。
娘亲总说她,以后嫂子进门看她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只这一个哥哥,她偷着哭了几次,被兄长知道后笑话了好久。可后来要同兄长议亲的宋尚书的女儿,背后当面地说她的不好,兄长转身便退了帖子,拉着她回了家。
她的兄长啊,死前还记挂着她在宫中有没有受欺负,她最初梦里不敢抬头看兄长,只一眼,便觉心痛得恨不得再死一回。
隔天醒来,眼睛红肿,吓得林芸以为房间里进了虫子。
陆寄洲只偶尔会跟宝月回家,到底还不适应跟其他人接触,宝月也由着他,找个安静的地方从家里带些饭菜看他吃完,俩人再收拾收拾回家。有时候宝月觉得自己像是在养孩子,看他脸上渐渐有肉,便欣慰极了。
开学时林悦薇问了小姐妹,小姐妹问了另一个小姐妹,另一个小姐妹回去后,问了跟陆寄洲同年级的小邻居,等林悦薇告诉宝月时,宝月略有些惊讶,怪不得这小孩不告诉自己名字,心里也多少理解他了,毕竟,任谁的名字听起来像是“一起走”,也不愿对外说吧。
林悦薇和秦铮假期还是乖乖地跟着补课了,他俩从那天起,觉得宝月可能不是一般人,再上课时那感觉就像是面对老师一样,难受得林悦薇好几天晚上做了噩梦。
开学领了新课本,林悦薇兴冲冲地抱着回家,摊在桌上开始包书皮。秦铮最近喜欢往这里凑,俩人在一块就开始掐,包个书皮也要分个好坏。林悦薇要林芸帮自己在书皮上写科目名字时,林芸让她去找宝月帮她。
林悦薇在宝月房间门口磨了一会,还是没推门进去。宝月对谁都一视同仁,她也只是占着个名义上的妹妹,真要论起来,她对那个小怪物才是真的上心呢。林悦薇抱着书往回走,冷不丁没抱住,几本书哗啦掉了下来。
宝月从书房里走出来,帮她把书捡起来,看了一眼问她:“你不把科目名字写上,不会搞混吗?”
林悦薇“啊”了一声,随即说:“回屋就写了。”
宝月拿着书打开书房门,说:“进来吧,我现在没事,正好帮你写上。”
林悦薇别别扭扭地进去,看着书房里的书架,书桌,摆设有种进错时空的感觉。不怪她这么想,房里的东西是赵兰君让秦恪礼从老宅里直接拉过来的,都有些年头了,宝月从小用着,也习惯些。
宝月磨好墨,取出笔来一个一个写着,林悦薇看着像是印刷出来的字,心里的小得意刷的冒出头来,这回看秦铮怎么跟她比!
开学后的几天,宝月没碰见陆寄洲,正赶上开学的几天忙乱,想着周末得空再去看他。
发现陆寄洲不对劲是在周五放学后,林悦薇跟同学吵架被留住问了几句话,宝月便在门口等她。看着几个人聚在一块往一条巷子里走时,她没太在意,真准备移开视线时,猛地发现夹在中间的瘦小身影,穿着宽松的T恤短裤,背着小书包被推搡着前进。
陆寄洲在开学的第三天被盯上了。他的同桌是个留级的高高壮壮的小男生,一来便成了班里的老大。开始只是占着大半课桌,后来发现陆寄洲总是不说话,问过后才知道原来这个小矮子还是个哑巴,便更加地肆无忌惮。上课藏起陆寄洲的书;下课用他的书在垃圾桶前练习投篮;陆寄洲写好的作业被他故意踩一脚,陆寄洲不知道怎么办,只想着忍忍,等换了同桌就好。
后来,陆寄洲回到教室时,看见那人手里晃着个熟悉的小荷包,他日夜放在身边妥善安置好的荷包,里边的零钱被倒了出来。
张起摆在桌上数了数,发现钱不少,他看着眼睛赤红的陆寄洲笑着说:“小哑巴,你哪来的钱?不是偷的吧?”几个小弟推着陆寄洲开始起哄。
张起正跟人展示那个荷包时,胸口忽的一疼,随即胳膊被狠狠咬住,陆寄洲抢回荷包死死地攥在手里,眼神凶狠地盯着张起。张起被陆寄洲突然的反抗整蒙了,他的小弟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等他发现自己被陆寄洲吓住时,不免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指着陆寄洲恶狠狠地说道:“陆寄洲,你给老子等着!”
陆寄洲默不作声地把钱收回去,把荷包放在口袋里紧紧地捂着。他想,幸好,幸好没被夺走。
张起越想越气,带着几个小弟,放学后架着陆寄洲到巷子里。他推了一把陆寄洲,说着:“你不是挺能耐吗?再能耐个我看看。”
陆寄洲被架着不能动,他低着头有些后悔,该把那个荷包好好放起来的。
张起看着陆寄洲低着头,心里有些解气,他动手翻着陆寄洲的书包,边翻边说:“那个钱袋子呢?不想挨打就交出来,要不然以后见你一顿打你一顿。”
陆寄洲开始挣扎着,他不能让人拿走那个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