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月夜里睡着,梦见了也是个月圆夜,飘了三天的大雪终于停了。她围在火炉旁吃着烤地瓜,忽听外面一串熟悉的猫叫声,她慢吞吞地吃完,装作很自然地离开,说要去看雪景消消食。哥哥没理她,只静静地看着书。
宝月飞也似的跑到后院的院墙处,一个人影从墙头落下来。宝月微红着脸问他:“你怎么这个时候来?身上冷不冷?”
那人摇头,一双眸子里盛着闪烁的星光。他凑上前闻着宝月身上暖暖的香味,看着宝月笑得眼儿弯弯,有些舍不得开口。
宝月见他不说话,怕离开久了哥哥起疑,忙对他说:“如果没事的话就快些回去吧,赶上宵禁就不好了。”说着推他往院墙上走。
那人拽住她,一把把她扯进怀里。宝月有些发懵,脸上忽得烧红一片,她急得两手去推,少年纹丝不动。她急了,低声吼道:“陆寄洲!”
陆寄洲缓缓的放开她,眼睛看着她似是盛了雪光。少年微哑的声音响起:“宝月,我明天便要走了,去边疆。你在京都等我回来。”
宝月愣住,边疆?那么远?他能去干嘛?打仗吗?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面上却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她怔怔地看着陆寄洲,喃喃道:“好远啊,打仗好危险的……”
陆寄洲看着她不说话,眼睛水漉漉的。宝月鼻子一酸,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一把死死地抱住陆寄洲,眼泪成串地掉下来。
陆寄洲手臂僵硬地环着她,眼角微红。他在宝月的耳边轻声问她:“宝月,等我回来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宝月第二天没见到陆寄洲,第三天也没见到他,第四天……
宝月有些纳闷,想着应该是不方便出门。她皱着眉,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子。
林悦薇最后一天才想起要写作业,一大早饭也顾不上吃开始写。林芸见了,气得直点她额头,林悦薇大呼小叫着:“哎哎,妈妈!你妨碍我写作业了!”林芸气得冷笑。
吃过饭,秦铮抱着书包往这边跑,身后跟着正要去上班的秦恪义。他一进来,就大刺刺的问:“林悦薇,有什么作业来着?”秦恪义气得在他身后拍了他一巴掌。
两个人忙着补作业,宝月下楼喝水时站在旁边看了一眼,指了指林悦薇错的地方,发现几乎一大半是错的。秦铮侧过头去看,看自己做对了,得意地哼哼着。
林悦薇心焦,被秦铮哼地心烦:“哼什么?能变成猪吗?”
秦铮也不生气,他在一旁慢悠悠地说着:“变不变地成猪我不知道,但我一定写得比你快就是了。”林悦薇气得扑上去打他。
早晚天气开始变凉,中午又晒得人发汗。宝月脱掉皮粉色的针织衫,只穿着浅蓝色的长袖加棉长裙。
她的同桌是个圆圆脸女生,沈青一边喝着水,一边看着宝月袖口领口处的花纹。她凑上前,感叹到:“这缝的可真好看。”
沈青的后桌嗤她:“傻不傻,那是绣的。绣花针知道不?就拿那针一点一点绣的。”
宝月笑着听他们说个不停,从刺绣说到昨天看的电视剧,从电视剧说到自己家有个亲戚是做什么什么的,整个课间叽叽喳喳个不停。
天气渐渐变凉,周五傍晚下了雨,宝月打着伞,湿凉的雨丝还是不住地往身上飘。街上车子缓慢而急躁地开着,院里的树叶开始泛黄,风一吹,伞上一片簌簌的落叶声。
回到家,桌上摆着做好的饭菜,林芸换好衣服,收拾了个包,说林悦薇的外婆住院,她去陪房,今晚不回来了,让她俩在家锁好门。嘱咐完,便急匆匆的出门了。
宝月洗完澡,穿着一身杏色圆领斜襟长裙,绑好头发开始往身上抹着花露,室内一片馥郁的香气。
头发吹到半干,宝月举着吹风机的手有些发酸,她摸着自己过长的头发,想着要不要去剪一剪。在老宅洗完澡有阿七帮她,自己来弄简直是太费时费力。宝月收好东西,走到窗前拉上帘子。刚合上窗纱,便见楼下模模糊糊站着一个人影。
宝月打开窗,楼下的人影似有所感地抬头。冰凉的雨丝迎面扑来,宝月被凉得一缩身子。她拉上窗,穿上外套走下楼去。
雨下得又密又细,四周一片沙沙的声音。宝月快步走到楼下,陆寄洲被冻的面色有些发青,宝月拿来外套替他披上,默不作声地带他回家。
林悦薇已经默默地接受陆寄洲时不时地出现在自己家了,她倚在沙发上啃着苹果,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便继续看电视。
陆寄洲收拾好,宝月递给他一杯温水,问他:“怎么出来也不打伞?”
陆寄洲吸吸鼻子,小声说着:“坏了。”
宝月停顿片刻,看他小口小口地喝着水,犹豫了一下,轻声问他:“家里没人吗?怎么下着雨往外跑?”
陆寄洲捧着杯子,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忽闪着。
最近天冷,他的衣服还是透气的小薄衫,翻了翻满是潮湿木朽气味的衣柜,找出件略小的外套来,洗干净准备干了再穿。
那人回家时身上带了浓浓的酒味,他晾完衣服小心地避开那人的视线,忽的酒气味靠近,一只手拽着他的衣领迫着他转身。
“低着头干嘛?为什么不看着我?老娘费心费力怎么教出你这么个东西来……”混合着酒味的叫骂声铺天盖地地朝他砸来。他避无可避,被推搡着赶出了门。
门“咔哒”一声从里面锁上。偶尔走过的人们看着低着头,倚着墙面而站的小孩,摇摇头走了过去。
同样的场景发生的多了,渐渐看得有些麻木了,更何况周围的人被那个疯女人骂了个遍,也不是没去找过居委会,初时来看看象征性地说几句,后来便不来了,只说人家家里教育孩子,他们不方便插手,也管不了。
陆寄洲鼓了鼓嘴,宝月歪着头等他说话。陆寄洲眼睛微闪着,大半天才小声问道:“我今天可以住这里吗?”
虽说陆寄洲只是个小孩,在榻上将就一晚也不是不可以。可宝月一想到前世的少年,就觉得夜里共处一室怪怪的。
宝月带他下楼吃了东西,林悦薇看着电视时不时地哈哈笑着。宝月等他吃完,问他:“你要看会电视吗?还挺有意思的。”
陆寄洲看了看笑得四仰八叉的林悦薇,摇了摇头说:“我想跟着你。”
宝月带陆寄洲上楼睡觉前,林悦薇趁陆寄洲不注意,拉着宝月问:“他今晚在家里睡吗?为什么不回家?家里没人吗?”不等宝月回答,又小声问:“睡哪啊?睡你屋里吗?”
宝月被她的一连串问题逗得想笑,只推开她凑近的脑袋:“小孩子别问那么多,你早点睡,不要看到太晚。”说完就上楼了。
林悦薇撇嘴,不说算了,她才不想操这个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