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踏出了前行的第一步，昏眩的思维就让他像被塞入了一个全然封闭的世界，这个世界会伴随他的移动而开始不断地晃动。

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落下的每一步似乎都可能蹋在一个错误的地方。无论是坑洼或是凸起的石包，它们中在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踩下的位置，去试图打破布莱斯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平衡。

除了黑暗，眼下就连大地也成为了他的敌人。这一切都成为了布莱斯向前行的障碍。

他的身体仿佛忽轻忽重，前行的每一步都可能因为过度用力亦或是无力支撑而摔倒。即便是艰难地跨完了这一步，在下一步又随时可能会回到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但他依旧将黑刃的短剑牢牢地把持在手中，耳畔纵使不断响彻鸣音，

“一直往前...向左移半步，对！”

布莱斯在萨缪尔神父的指挥下，一步步挪动自己的步伐，一步步地修正自己前行的方向。

路途上摔倒了无数次，被石块、被土坑、被尸体，但他与泰纱的距离在不断地拉近。

面对步步逼近的布莱斯，泰纱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脸上的皱皮全都向下耷拢，死人般枯黄干瘦的身体跪倒在地上，一双深陷皱纹中的眼窝毫无生气地望着自己面前的土地。对即将到来的命运，泰纱似乎全然没有。

在跌跌撞撞中前行，布莱斯眼前的黑暗中终于显现了一道轮廓。他毫不怀疑这就是自己即将杀掉的那个女人。他的身体中被焕发了一股能量，这足以支撑着他走到这个女人的面前，并且将短剑刺进她的喉咙，结束她这段邪恶的生命。

颤颤巍巍地双手紧握住黑光，连试失败的尝试数次，终于成功抵在她的脖子上后，布莱斯低声地朝着这个差点杀死自己的女人说了一句：

“死吧！”

简洁的两字像是一道霹雳打在泰纱的心中，让她深埋下的头颅在下一刻高高抬起，妖异的眼神中闪烁着未知的光芒。

....

咔嚓！咔嚓！

几声响动后，便有数道闪光接连在布莱斯周围亮起，他凭着本能地判断迅速地用手挡住了双眼。而四周依旧是频繁不断地闪烁亮光。

“他在干什么啊？”

“他故意撞到了这个老人。现在好像要动手。”

“他心被狗吃了吧...”

“真不是东西。”

“我要是...”

四周响起各种嘈杂的非议，而此刻自己的耳中再也没有一点轰鸣声响起。让布莱斯听的很清晰，这些人的交流正使用的是某个自己非常熟悉的语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布莱斯发现自己的眼睛好了，又能看见了。

带着疑惑他慢慢地放下了自己的手，这才发现自己的周围不知道何时就聚拢了这么多人。他们穿着怪异，而且手中都拿着一个似陈相识的小盒，正冲着布莱斯不停地按动某个开关，闪光和声响便是从这里发出的。

咔嚓！咔嚓！

手机？他们正在冲自己拍照？

这一幕何其的熟悉，可是为什么？

我不是正在...突然布莱斯看向自己的身前，果然一个垂暮的老人正躺在那里，而自己的手上的黑光不知道何时被替换成了一把水果刀。

“他疯了吧！干嘛拿着刀”

“听到他说要杀了这个老人。”

“那赶紧报警啊。”

...

布莱斯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液，眼前的一幕令人有些不敢相信。幻觉？这是布莱斯能够想到的唯一一个可能，泰纱想要凭借对自己施加幻觉来逃脱。为了验证这点，他立刻用手上的小刀在掌心划了一道。

痛！

一抹鲜红溢出，随之而来的是伤口的疼痛。布莱斯意识到这并不是个幻觉，至少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

“他果然是个疯子。自己给自己一刀。”

“别看了，小心他无缘无故地捅你。”

“警察怎么还没到...”

没想到他的举动更加引发周围人的热议，纷纷带着各类怪异的目光去看他，有嫌弃、有恐惧、有戒备。

不，虽然不能解释这里的一切，但布莱斯相信自己面临的这些一定是出自于那个女人的邪术。只要赶紧杀掉她就好，布莱斯这样想着，将目光投向那个倒地的老人。

当他准备匕首朝老人走去是，人群中跳出几个义愤填膺的年轻男子迅速地挡在了他的身前，阻止这个疯子意图去伤害那个可怜的老人，而旁边还有人在使用着手机联系着医院。

这些似乎统统都在说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真实可信，但布莱斯偏偏不信，或者说他根本不可能去相信。他带着水果刀冲向这些拦住他的人，只要是假的，他们应该不堪一击。

可意外再一次发生了，面对一个疯子，他们中有人退缩，也有人勇敢地阻拦。凭借着人多势众，布莱斯很快被他们抓住，就连手中的水果刀也不幸被打落在地，被人一脚不知道踢飞到了哪里。

“抓住他，快点。他要逃。”

“警察来了，快！”

人群外响起了一阵警笛声。

此刻，布莱斯才真正地感到了心慌、害怕。他奋力地挣扎，捶打着众人，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点逃跑的空间。他立刻想要挤出人群，可立马又被更多的人堵住。

人群将他高高地举起，像对待一只待宰的猎物般要将他送上警察，让他没有一点防抗的余地。

他慌乱地望向四面，渴望找到一点逃生的空间。

这时，布莱斯看到景色令他从口中爆出一股癫狂地笑声。

“哈哈哈啊哈哈...”

他看到了一切，他的笑声，他的得意，令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他。

破绽，破绽，这个看似真实的梦境此刻落在眼中满是破绽。

布莱斯朝着天空呐喊道：

“虽然不清楚你从哪里寻找到令我在意的这些记忆，但显然你根本无法理解它们，所以才会创造出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原来在人群的外面，布莱斯看到了一些被马拉着的汽车，点着蜡烛的路灯，周边的街道俨然是中世界和现代的混合，这一副光怪陆离、似是而非的景象令布莱斯发出嘲弄的笑声。

他很遗憾这只是个梦境，同时也很庆幸它只是个梦境。

“你输了！”

布莱斯被人群高举着，仰躺面对天空。他双手合并就像握住一把短剑那样对准自己的前方，然后将它慢慢地推了过去。

眼前凭空出现了的黑色液体，他周身的景物不断地消逝变幻。

布莱斯的眼前又再一次只剩下黑色和灰色的轮廓，但他这一次看清楚了。手上的触感告诉自己，黑光已经刺入了泰纱的脖子，黑色粘稠的血液经由黑色的剑身流淌到了布莱斯的手中。

一声呜咽停留在喉中，胸口不再有分毫起伏，泰纱眼中的色彩终于完全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