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感觉要好些了吗?”
清亮的嗓音,关怀的问候却令得这位被关怀的人浑身为之一颤。扑朔的眼神在迷离和清醒中来回交换,这片刻时间所经历的一切已经烙印在他思维的最深处。
治疗本应该能够消除痛苦,而痛苦本身也能够止痒。但这些常识放在那名身份未知的年轻人的手段上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最极致的痛楚像海浪般接连不断地拍打着他脆弱的神经,身上的每一块皮肉都脱离了自己的感知一般,令他心生恐惧。而随之席来的麻痒却又让他恨不得将身上的皮肉全部剐掉,埋在最黑暗的地底。
剧烈的痛楚同时伴随着浑身的麻痒,这二者却置身于两条完全不同的系统中,互不干扰,却互相刺激,令这无与伦比的感官攀升到了极限。
这样的状况反复发生,也令他的记忆仿佛出现了无数的断片,只要试图回忆便只有巨大的痛苦。
对于他本人而言,刚才的经历无疑是让他恍如踏入了冥府地狱。不,那更像是被活活投入了冥河的河底,然后又被人用绞索套住脖子给拉了回来。
就只有那么一瞬间,便让这位意志坚定的接头人最终也屈服在布莱斯的痛苦和瘙痒双重地狱般的折磨下,他祈求着希望布莱斯放他一马,而他愿意将所知道的事情完全交代。
布莱斯当然是为之高兴,但随后的麻烦状况也让他感到无可奈何,让人惋惜的是,即便是始作俑者的他,也无力让这两个相互纠缠的折磨效果停下来。
三人只好悻悻然地退到了一边儿去,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这名俘虏被捆绑在树干上,用竭声地嘶喊来发泄自己所受的折磨。不过,很快这唯一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老家伙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张染满黑色油污的手帕给他塞到嘴里,然后向布莱斯二人解释:
“可不能让他暴露了我们的位置。”
说完便退到了一边,无视那眼中希望燃尽后的空洞蔓延。
虽然老家伙再三明确自己只是为了安全,不过汉克分明从他的脸上瞧见的快意,这个老混蛋分明就是为了报复他刚刚对自己的毒口。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直到对面的接头人泰洛身上再也没有发出响动后,看样子应该是作用在他身上的效果已经开始消失了。三人人对视一眼,由汉克先上前去,他见这人的胸口间起伏逐渐微弱下去,心下一阵惊慌,汉克急忙扯掉了塞在对方口中的脏手帕。
“坚持住啊,别这样死掉啊。布莱斯,你到底干了什么!”
听见汉克夸张地叫喊,布莱斯也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检查一番。
复方药剂让这位接头人身上的伤口得到了完全的复原,但他的状况却比较之前显得更加的憔悴疲惫。他的发尖有着明显的灰败痕迹,面颊下凹,眼神变得空洞而无神,那是药剂的副作用之一。血肉不会平白无故地愈合,药剂的作用是修补伤口,但愈合所需的原料却不会源自于虚无,如果体内不曾有那便取自于自己身体的某处,这便是导致他的身体现在所呈现出虚弱和消瘦的模样。
布莱斯用力拍打了对方的胸口,只听见‘嚯~’的一声,对方猛然倒吸了一口气,同时也将郁结在胸口的闷气一吐而出,看见他急速地喘着粗气,布莱斯心中暗松了一口气,第一次使这样的手段,差点把人玩死。不过还好,瞧他现在的模样,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了。
“现在可以跟我们讲讲关于这支奴隶商人,你都知道些什么?”既然人没事,布莱斯迫不及待地开始询问。
而这个奴隶贩子的接头人只是低垂着脑袋,也不开口,三人耳中只能听见他短促的呼吸声。
“你这混蛋,看来苦头还没有..”
见这人还想抵抗,心急的汉克揪起他的脑袋,就要再给他一点颜色。哪知道,这映入眼中的是一张面目死白死白的脸,这人看起来好似完全丧失了意识。
“这...”
汉克松开了手,接头人的脑袋又重新无力地垂落了下去,汉克有些慌乱地看向布莱斯,希望他能拿出个注意。
略作思考,布莱斯便低下头,凑到俘虏的耳边对他说道:
“虽然我无法控制它停下,但我可以让它开始,你想不想再试一试。”
再试一试?听见耳畔边上那轻松地危险,令接头人的呼吸再一次出现了短暂的停顿,接着更加急促的喘气响起,低哑地嗓音从低垂的脑袋下响起:
“你们..你们都想知道什么?”
“你的身份,你服务的那些奴隶贩子他们都藏在哪儿?还有你们最近都做了那些交易,有多少人被卖给你们?他们都怎么样了?快点!统统地告诉我。”
汉克抢先问道。
“我..我是泰洛·哈迪,是一名佣兵。那些商人,我只见过一次,此后无论是交易还是发布其它任务,我都再也没有见过他们。而且我也没有见过那些“商品”。”
听到这个答案,汉克倒吸一口凉气,他险些抓狂,一把扯住泰洛的领子想将他提起来,却忘了对方被牢牢地困在树干上。
他对着泰洛的脸,大声斥问着,唾沫星子就喷在对方脸上:
“你在玩我是吧?你的回答等于在告诉我们你什么都不知道?看来你真的是没吃够苦头,布莱斯...继续给他来点。”
“不..不要,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这是真的。你们可以问我其它的,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听见又要对自己用那种残酷的手段,泰洛简直慌了声,语无伦次地想要证明自己。
“别听他的,布莱斯...”
“不..不!”
老家伙盖勒特在一边听了会儿,仔细打量了俘虏,觉着他没有说谎,不过听起来的确有些荒唐,只与雇主见过一面?他拦住了想要动手的布莱斯,开始与泰洛交流起来:
“你说你只见过雇主一次?”
“对!”泰洛难耐地焦躁,直到见布莱斯退后,这才慌乱地点头。
“那好,那你告诉我,你是如何为那些想要做交易的人牵线搭桥的?”
“只要..只要在黑市里。我会将卖家带到那些人提前通知我的空洞内,然后等他们自己在那里完成交易就行。对于他们在里面到底做了什么,我却完全不知情,因为就连我也不被允许呆在那里。”
“那你如何拿到你的报酬的?这你可别想骗我,我了解你们的习惯。干多久拿多久,因为这样对你们而言最为方便,既不会吃了亏,也可以随时抽身就走。”
听到泰洛迟疑了一下,不过见那个持短剑的恶魔又想要走上前,靠近自己,他立即说出了答案:
“是梦!他们通过梦来告诉我,去哪儿能够拿到自己的报酬。”
梦!?布莱斯面上惊疑不定,他听见了一个似曾相识地答案。
“你¥%,是把我当傻子哄吗?”
“真的!是真的,不仅如此,他们还教会我一些特殊的技巧,能让自己陷入半昏半睡的状态。这也是我不愿意出卖他的原因,只要他们愿意,甚至可以在梦里将我杀死。”
听到如此匪夷所思地答案,老家伙露出了狐疑地表情,不过也没能从这泰洛的脸上瞧出点什么。这...难道是真的?
而这个答案对于布莱斯来说却非常有意义,他几乎可以肯定,这货奴隶贩子绝对与想要伤害自己的人有瓜葛。
“你见到过他们,对吧。就算只有一次,你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影响,告诉我。他们都是谁?”
布莱斯急促地询问,自己身上的威胁终于露出了一丝马脚。
泰洛眼色一阵迷离,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却又立刻摆出诺无其事地样子摇摆着脑袋。但他的表情没能瞒过布莱斯,他掏出黑光对准泰洛的胸口,说道:
“告诉我!说”
痛苦的记忆让泰洛不再作侥幸而隐瞒,他哆哆嗦嗦地说出了适才所想到的一幕:
“当时我见到过其中一人的样貌,虽然看的不太清楚,不过还是能够辨认出他有一头黑色的卷发,鹰嘴钩般的鼻子,那副面目非常像...”
“库夏人!”
...
深夜,克罗姆大街上。微醺的巴顿正恰意地走在大街上。街上空荡荡的,除了一些士兵会举着火把在街上巡逻。以克罗姆的治安而言,这很有必要。城中的居民这个时候通常不会选择外出。
可还是有那么几条街会比白天更加热闹,特别是南区靠近城门的那些酒馆。这儿灯火敞亮着,站在屋外就能见到开怀畅饮者的身影。
更令人向往的是门口站着的几位衣着清凉的姑娘。她有的失去家人,失去了谋生的能力,有的单纯是被骗到了这个地方。无依无靠,但她们始终坚强的生存着,即使不得已只能以出卖尊严的方式来获取报酬。
巴顿吧嗒了一下嘴,他能从这些女孩的眼神中看到坚强,正如生活在这块荒凉土地上的人一样。所以巴顿不介意偶尔为这些姑娘带来一点帮助,嗯...以提供工作的方式...
而她们的温柔是对自己最好的报答。
正当他腆着肚子正要走过去,挽住一个女孩的细腰时。
一辆呼哧而过的板车险些将他撞到。
“我去!”
巴顿眨着迷糊地眼神想要瞧瞧究竟是谁差点撞倒自己,就见一辆马拉的平板车上放置这几只高大的木桶。
巴顿心道好险,要是撞倒了马车上的木桶,那今天可以好看了。
克罗姆城中,由于年久失修,不少的阴渠和下水道已经丧失了它们的作用,这让城里人不得不以将一些生理废物拉到城外去倾倒。
而那些木桶里装的就是这些。
看来喝了点酒,鼻子都不怎么灵了。换了往日,隔着大半个街都闻到那股味来。搓了搓鼻梁,巴顿不再去想这事儿,改换了副笑脸,朝那些坚强的姑娘们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