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姨娘和郑尤夕的事,我没去庙会。
第二日,珍珠说门房那里送来了一盒糖饼,说来人只说给郡主,没说什么就走了。
打开食盒,里面还放了一张纸条。
这崔二公子真有意思,还记得这事。真好,本来因为没吃到糖饼,心情挺郁闷的,现在好了,两个糖饼换了一大盒糖饼,赚大发了。
只是,这崔二公子可能还没有听到这街上新传的口溜子,要是知道他倾慕的郑尤夕被我“害”惨了,又被我“逼”走了,可能就不会给我这么一大盒糖饼了。
春天,万物复苏,不知不觉已是暮春,正是外出游春赏花的好日子。《论语》中,孔子也曾与弟子在暮春时节“浴乎沂”,“风乎舞雩”。踏青这般新鲜好玩的事,我又怎能错过了呢?
长公主说,要去静灵寺还愿。听说,静灵寺有一大片梨花开得正好,又因寺庙为皇家寺庙,甚少有人能去,花被护的甚好。所以,我缠着长公主带我去了。
佛祖慈悲,我跪在佛前,也虔心祷告:一愿姑姑健康安泰,二愿宁王长公主福寿绵长,三愿好人终有好报,四愿我心想事成。
长公主还要为太后抄写佛经,我便带着珍珠来到了梨园。
“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亲眼见到这雪花般洁白堆簇的梨花,情不自禁念出了丘处机的梨花词中的那句。丘处机本为道,写的梨花带着清灵的仙气,但是用来形容这静灵寺中开得烂漫的梨花却是毫无违和感的。
一阵风吹来,枝头的梨花化作漫天花雨,摇摇飘落。想起了老家院子里的那棵梨树,这时应也开花了。小时,妈妈曾在梨花树下缝着衣,而我跑着跳着去抓那飘落的“雪”;后来,妈妈不在了,每到梨花盛开时,我总爱站在那树下,伸手去抓那雪白飘落的记忆······
“摇摇洁白的树枝,花雨漫天飞扬,落在妈妈头上,飘在纺车上······”这是我最爱的一首《又见梨花开》,情不自禁地便唱了出来,眼角的湿意模糊了视线,朦胧中,又回到了老家盛开的梨花树下,伸手,把那飘落的载着思念的梨花接住。
风吹干的眼角,才发现,不知何时,面前站了一个人。
“为何伤怀?”他问。
“风迷了眼睛。”我转身欲走。
他又问:“原来是风迷了眼睛,所以眼睛下了梨花雨?”
“阳光正好,没见有雨。”
“你有心事!”是肯定句,他直直地看着我。
“公子既是来了梨园,便好好赏花,哪管别人是阳光还是下雨的。”
“本来就是赏花而来,却不想既听了‘玉树琼葩堆雪’,又听了郡主的低吟浅唱,还赏了一出‘梨花带雨’。看来今日此行不虚。”
“那公子是赏够了?”
“并未。”
“我也没看够,一起?”
听我这么一说,他的脸上有那么一瞬的惊疑之后,然后笑容迅速化开,融入花香里。空气里甜甜的,像极了糖饼的味道。
自静灵寺回来,长公主便闭门抄佛经了,没什么大事,任何人都不敢去打扰。
早膳还没传上来时,我又吃起了糖饼。这时候,宁王进来了,他还往我的糖饼盒多看了两眼。
其实,自从姨娘走后,宁王老爹已经有好几天没来我这里吃早膳了。可能长公主抄经书斋戒去了,所以他又来了。看他好像清瘦了一点点,脸色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红光满面的了。可能最近跟着长公主吃斋,吃得不好;好不容易长公主“闭关”去了,这才想着来我这里打牙祭。
我又叫珍珠多上了一份红烧乳鸽和一份稻香酱肉,宁王最爱吃了。我最近的早膳清淡了些,不太符合他的胃口。
吃完早膳,我们两人又躺在藤椅上,看着屋檐下的雀笼。雀儿叽叽喳喳的,不知在唱什么,挺好听的。
宁王突然开口了:“旦儿,你想不想入宫?”这话问得突然,我也听得突然。
“父王为何这样问?”
“没什么,父王就是想听听旦儿的想法。”
“入宫有什么好的?”按照各大电视剧小说的情节来看,除非皇帝是集专情痴情深情于一身的情种,而你又刚好是那个他被深情深爱的女子,此外,皇帝还能为她排除众意坚守初心,女子宫斗值奇高也能忍受皇帝偶尔雨露均沾,这女子进宫才有可能跟皇帝长相厮守。不然,入宫真的没什么好的。喜欢上皇帝会嫉妒皇帝有新欢,不喜欢皇帝深宫时日漫长,每日都是煎熬,又没有自由。糖饼就更不能随便吃了。有什么好的?
“这么说,旦儿不想进宫参加选秀?”宁王神情严肃,很认真地在问。
“不是名字都报上去了吗?难道还能不去?”我疑惑地问道。
“报是报上去了,但尚有商榷的余地。父王就是想知道旦儿心里真正的想法,要是旦儿想要入宫,父王跟你母亲定会好好给旦儿谋划,让旦儿进宫也能舒服地过着。若是旦儿不愿去,父王也能让旦儿不去。又或者,旦儿······”他突然停下来了,看着我。
我换了个舒服地姿势之后,说:“怎么不说了?接着说。”
他有些试探地轻声说道:“若是旦儿已经有了喜欢的人,父王也定想让旦儿幸福的。”
我背对着他,眼里的泪水已经憋不住了。自小跟姑姑生活,父爱是个很遥远很奢侈的东西。而在这里,背后这个胖胖的,总是被别人说是靠祖上荫庇尚了公主得了虚位的男人,这个虽然对郑尤夕来说是个不称职的父亲的男人,却给了我从未有过的温暖。
我缓了缓,小心地逝去眼角的湿意,待自己的声音不会被发现异常时,说:“父亲,我不想进宫。”
以我现在的身份,作为太后的外孙女,皇上的侄女,进宫定也定是有很好的安排的。但是,深宫深几许?往后又怎会有自由?
宁王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一会才说,“父王知道了。”
然后,珍珠又又又又把药碗端进来了。
宁王接过药碗,递到了我手边,我翻了个白眼,等眼角干了才接住。
就落了一次水,得喝多少次药呀?
“呀,雀儿飞走了。”
“旦儿。”我刚要把药倒到旁边的兰花盆里,被宁王叫住了。
“此次不可再倒了,好好喝了。”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药碗,怕是一滴都不能撒。
好吧,这药真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