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府三代书香门第,便子承父业做了三代言官,是这京城里少有的清白门庭,其实说白了就是无权又无势,秉着读书人特有的所谓清高所谓风骨,既不愿攀附,又没手段往上爬,以至于被迫三代清流,不上不下。
说起来,如今这穆府的当家老爷年轻时候倒是做了件特别的事,便是娶了位商户女子做夫人,为商便位低,按理来说读书人该最嫌这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只至于这事当初轰动不小,人们揣测莫不是这穆老爷与先辈不同,还当这穆府要变一番天地,还巴望着他能为京城再添些谈资,结果轰动一时竟没了下文。
约摸三四个年头那穆大娘子便病逝了,穆老爷也再没什么出格,兢兢业业做他的官,而后又续了弦,再后来便如先辈颇为没趣。
谁知过了十多年穆府竟又热闹起来,闲暇时也能听到谈论
“穆相公府这可是要翻身了?”
“这消息可真切,那辰王可是今上的胞弟,亲王之尊又有实权,何等尊贵……”
“就是”
刚挤进来的汉子抢着接话“莫不是你听错了,许是做妾呢”
“胡说什么?”
被围在中间的老者,书生模样,听他这话压低声音呵斥到
“穆府虽说不算位高权重,却是清流世家,由得你来诋毁?”
四周原本有些附和之声这样一来也安静下来,等着他的下文。
“圣旨都送到府里了还能有假?真真切切写着,娉穆府嫡长女为妻,不日辰王殿下就要登门下娉了”
那老者像是亲眼看见似的,说的神乎其神
虽然春分以过,但夜里还是凉得很,今日穆府却热闹非常,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用晚饭,想来女眷怕冷,边上还点着两盆碳火,穆家老太爷老夫人都去得早,穆老爷当家坐在首位上,夫人公子小姐依次围坐,怎么看都是一派其乐融融。
家里人丁算不上兴旺,一位公子两位姑娘,今上指明要为亲弟弟娉的是嫡长女,名叫穆笙,是那早已亡故的先夫人生的,在府里便如透明人一般,更别说有什么佳名在外了至于为何指明要她,谁也说不清,她有时候也偷摸想,莫不是老天爷看她自小没了娘亲,可怜她吧
“笙儿”
“笙儿?”
穆怀逸提高声音,见她没反应调转筷子头,敲了敲她眼前的桌面
“想什么呢?爹爹的话可听进去了?”
“女儿明白”
冲父亲点点头她又闭了嘴没多说什么,从圣旨送进府里那天起,她便得了全府上下前所未有的关注,父母亲时时处处都要耳提面命。
穆府寒门从没嫁过什么皇亲国戚,她知道父亲最好面子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便玷污了穆府书香门第四个字,少不得事事提点样样操心,恨不得替了女儿,自己嫁入王府。
穆怀逸给儿女夹了一筷子菜,难得温声
“明日就别去学堂了,安心跟着孔嬷嬷学礼仪规矩,王府高门万不可失”
穆老爷常年忧天下之忧,对家人少有温情,可短短几天穆笙却里里外外体会了个遍
“爹爹放心”
她将那菜送进嘴里,笑着应到“女儿心中有成算”
她当然有成算,从小抱着算盘长大的,轻重得失她门清。
谁不知道辰王与今上感情甚笃,一手掌管四境盐业,有钱有权,何等尊贵,却指明要与穆家结亲,想来无非就是两种原因,要么掣肘,要么风头太盛避嫌。无论哪一种她这个呈王妃都不讨喜,但那又怎样样呢,对于穆家来说无论何种内情,与皇家结亲那都是恩赐,不单要嫁,还得高高兴兴的嫁,感激涕零的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