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穆笙因为宿醉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起得格外晚,好在辰王府既没有婆婆需要请早安,没有排得上位份的妾室要见礼,下人们自然也没来催促她,任由她睡到了日上三竿。
辰王早已经不在了,她醒来时屋里明显已经收拾过了,但她毫无察觉,昨晚的记忆虽然断断续续但她还是记得七七八八,她拿了不知何时放在一旁的干净寝衣,一边穿一边脸红,那画面直往她脑子里钻挡都挡不住,就在她忍无可忍的时候丹易那傻丫头听见响动推门进来了,这下可撞她枪口上了,她有个恶习,就是自己不痛快的时候要从别人身上找补点回来。
她只穿着寝衣大咧咧往床上一撑,丹易只需看她那不怀好意的笑就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小姐,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她可怜兮兮的开口,只希望能勾起她家主子一点恻隐之心。
不过好像并不管用“你过来”穆笙冲她招招手,见她不动又催促到“来呀,快点”
见她一步一挪总算到了床前,穆笙微微前倾一手搭上她的肩,“昨天晚上你在哪呢?嗯?”
“我……我就在外间伺候”小姐,我还是个孩子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哦……”她一口气拉出好长“都听见什么了?”
“没有,我真的什么都没听见,”她眼神坚定又可怜,
“有多真啊?”
“特别特别真”她一副心虚的样子,脸红到了脖子根。
穆笙见有人脸红超过了她,心情瞬间好了不少,觉得今日一皮算是圆满成功,便大发慈悲放过了她,正式起身梳洗,例行问了王爷的去向,来人回说处理公务去了,临走说让王妃自便,穆笙没什么意外反而轻松起来。
晚些又有人过来问,王府事宜该何时过来回话,她既然进了府日后便是当家的主母王府一应事务自然就该熟悉起来,虽然不至于马上接手,但确实该让先管事的过来认认脸,想着也不早了就让午饭后再来,好她也能清清静静吃个午饭。
结果饭后还没等来王府管事的,却等来了一个大美人。
此时她在外院里坐着正一边消食一边等着人来回话,结果老远便见着轰轰烈烈十来号人,直往她住的东苑里来,走近了才看清为首的是个美人,可惜美人似乎来者不善,她只用脚趾头想了想便确定来人是谁,好像是姓张还是姓赵来着,据说她跟王爷的时间最长,还听说十分受宠,想必姑母说的日常十几个下人使唤的就是她了,可穆笙只觉得她着红衣服倒是跟这些没来得及摘的红绸相得映彰,脸上还堆着笑,喜庆极了。
一行人直走到东苑大门口,想必没料到这新王妃竟然在院里,上来便对了个脸,站半晌新王妃似乎也没有传她进入的打算,只得硬着头皮当着她的面儿假模假样的通传,穆笙也不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那侍妾一双如水的眸子直勾勾的望着她,看得她都有些心痒,冲她笑了笑便不再与她对视。
按理来说侍妾的身份轮不着向主母请安的,若要见也得等她传唤,没想到她这么心急才头一天便急着来送下马威了,身边人也不见拦着,穆笙想着应当是的确很受宠,可惜她大早便跑来亮刀亮剑自己却不打算接招。注定要白费她的苦心了。
虽然人都已经快面对面了,门口的丫鬟还是尽职尽责的到她面前通传,她既不知新王妃是什么性子又不敢还得罪这地头蛇,真是忐忑极了全然不敢去看王妃的脸,结果头顶却轻飘飘传来一句
“今日事忙不空见客,请出去吧”说完又对上门口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她那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冲她微微点头算是见礼。
那张氏还是赵氏,顶着张莫名其妙的脸,都被丫鬟扶着走出老远还没缓过神来,她今日起个大早,一来是想探探虚实,二来是想给这个穷酸王妃一个下马威的,结果这么轻易就让人撵了出来,一时没反应过来,可回过头来越想越气,自己准备了好几天结果人家连个施展的机会都没给便踹出了门,不对,是门都没让进。
等人走远了丹易忍不住挤到她面前小声嘀咕“好端端的王妃得罪她干嘛呀?万一她以后给咱们使绊子呢?”
穆笙咬着后槽牙学着她低声道“放心吧!我今日说什么也拦不住她以后给咱们使绊子的”
“那到是”那傻丫头一拍脑门深以为然,“那既然这样怎么不让她进来呢?反正她下次还得来”
“这你就不懂了吧,她今天是有备而来明显咱们吃亏呀,再说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她说着便没了正形,神神叨叨起来!
果然就有傻丫头上钩“怎么知己知彼啊?”
“简单,想知道啊?”故作神秘的冲她勾勾手指,示意她脑袋伸过来
“想想想”果然一颗求知欲极强的脑袋瓜立马就伸到了她眼前
她毫不客气伸手就是一个脆响的脑瓜崩,然后笑眯眯到“不告诉你”说完还一脸:你这么傻,让我很没有成就感的样子。
然后在她悲愤的目光中起身进了偏厅,她怕坐在这再招来什么莺啊燕的。
所幸她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很快便如愿等来了一个大总管,两名掌事和七八个管事嬷嬷,乌泱泱站一排,这时候她才觉得穆府确确实实是小门小户。
王府里掌事的太监总管姓祝,是跟着王爷从宫里出来的,从小看着王爷长大情谊自然是不必说,这些年来王爷常年在外又没有主母理事,一应事务都是他操持,手段能力更是不必说,王府掌事与外面尤为不同,虽说是掌事可实际上掌的却是王府的护卫队,辰王时常要外出巡查,为保证安全陛下特许辰王府另设一支护卫队。这护卫队又分成两支一内一外由两位掌事统领。管事嬷嬷便是惯例分别掌管府里的事务,从衣食住行到礼仪赏罚应有尽有。
大总管无不详尽的一一为穆笙介绍,又一一见了礼
“府里边的大小事务就都在这儿了,王妃今日先认认脸,”祝总管一一介绍完,后推两步恭敬行了接着道“至于外头的产业生意铺子田地大伙也早准备着,何时来回,只等王妃吩咐”
“祝公公辛苦了,我学浅才疏日后还得仰仗公公,仰仗各位!”说完行了一礼,让丹易拿了赏银一一分了,才送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她才微微松了口一气坐下来喝了口冷透的茶水,府里事务繁杂确实是超乎了她的认知,她自小学的有限,若想要补起来以后的日子恐怕轻松不了。
叹了口气往椅背一靠,认命的从堆的满当当的桌上挑了一本册子翻开,桌上堆的都是府里的事务账册包括人员名单,她此时拿在手里的是一份身契,侍妾赵云萝的身契,正是她白天见的那个,她有些好奇如果这个赵氏真像传说的那么受宠,那为何这么多年不仅没有留下孩子,连个位分都没有。
翻了两页便有了答案与她原想的差不多,“果然是这样”
“什么是这样?”丹易送完客刚进门就听见这么一句,以为在和自己说话。
穆笙冲她招手示意她过来看“这就是知己知彼”把手上的身契递过去指给她看,丹易顺她手指看过去,身份性质那一栏赫然写着“罪奴”
“怪不得呢,怪不得她这么多年还是个侍妾呢”丹易恍然大悟。
侍妾虽说是妾,但身份与奴婢没差,所谓罪奴便是因罪被充公或发卖的罪臣家眷,因为是戴罪之身所以不能同一般女子,若没有特别的赦免她们的身契是没法更改的,自然也过不了纳妾文书,最重要的是王府这样的高门一般是不允许婢女生下长子的。
穆笙倒是不算惊讶“我一早就猜个七七八八了”
“那我们岂不是不用怕她了”
“不一定”穆笙摇头,又从新拿了一本翻看“她这样的身份都能在王府立足,要么手段了得,要么……”
见她停顿,丹易赶紧追问,“要么怎么样?”
“要么就当真是王爷的心上人”倘若真是这样,她倒是有些迷茫了,她没有喜欢过别人,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心情,可她大概知道若是她的夫君早已有了真心喜爱的人,想必是很难再将心思分给自己的。
可姨娘只教了她如何算账目,却没教过她怎样算人心!
她原以为只要她进了王府,就总有一天能走进辰王的心,便能举案齐眉,相携到老,她或许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局面,但是真当它摆在面前的时候,她突然手足无措起来!
毕竟她也不过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
“小姐”丹易见她情绪低落但是不知怎么安慰,只能小声叫她。
“我其实……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再正常不过了”
外头天已经黑了,有丫鬟进来点灯,火光照在她脸上,她脸上依旧是带着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