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吧,被热水一烫嗓子都能废成这样?”
宋易合有点难以置信,韩叙说过自己嗓子不好,但也不至于差成这样?他双手抱胸靠在戏中“家”里的沙发上。回想当年自己演了六场大戏,每场两小时,嗓子不照样还好好的!
他是真不能和韩叙对下去了,就韩叙这个破锣嗓,真是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失声了。
韩叙又没理她,抱着个保温杯喝水。
行行行,就凭这架势我也懒得管你,宋易合也不愿和韩叙争,毕竟嗓子也不是自己的。
他们继续对了几句台词,大篇幅的爆发性台词过后,韩叙的声音明显更沙哑了,她也只是不停地靠喝水来缓解。
靠着这样哑着嗓子对词,不仅对表演没用任何帮助,对手的情绪不仅不能被刺激出来,反而还会加剧演员自己声带的损坏,这样得不偿失的事韩叙肯定知道啊。
宋易合抬眼看了看她,好像丝毫没有要撤了的意思...
算了劝她肯定也没用,还浪费口舌。
“到你了。”韩叙说。
这声音可真他妈难听。宋易合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停止这一场互相伤害的战斗,脑中的算盘不停地转动,可是却跟卡了零件一样,什么也想不出来。
“想什么呢,接词呀。”韩叙催道。
宋易合:“别对了,今天就到这吧。”
韩叙:“马上就对完了。”
宋易合翻了翻剧本,还有三四页。
“就你这嗓子再对下去不得废了!”宋易合微嗔。
“没...”
韩叙自己噎住,没有说下去,宋易合也当然知道韩叙要说什么。
“不过我真的很好奇,热水能烫成这样?”宋易合指着自己的咽喉,模仿韩叙咿咿呀呀的发出嘶哑的声音。
韩叙把嘴埋进围巾里,压低了嗓子说:“继续吧。”
宋易合无语了:“都那么久了,不差这么一会儿吧?”
前辈你是演员啊,还是话剧演员,靠嗓子吃饭的好不好!宋易合在心里大声说道。
韩叙:“继续。”
“...”
真上头,这是对自己难听的公鸭嗓有多大的自信!?
宋易合不干了,合上剧本不慌不忙的撤道具走了:“不排了。”
潇洒的离场,手还自然的把排练厅的电闸给拉下,但很快的又把它推了回去。
“这小子!”韩叙把手捏成了拳头:“又给自己偷懒找理由!”
再后来韩叙也找了几次宋易合排练,不知道是韩叙的电话总是在宋易合打游戏的时候呼出,还是说,宋易合每次都在韩叙要找他排练的时候打游戏,两个人总是没能交流的上。
宋易合打着排位,这一通电话硬生生的挂机,一气之下就把韩叙拉黑了。
之前游戏在宋易合的演戏生涯中占比并不大,大把的排练忙的他根本连三餐都不一定凑齐,可今年的任务突然格外的轻松,老傅把以往准备的热门剧目全都撤了档,留下一两个招牌剧目和几个儿童剧来维持剧院的收入,其他的演员跟着他闭关修炼,一心钻研国际戏剧的比赛剧目,现在除了韩叙,已经没人找自己排练,那种充实的潇洒日子变得更加潇洒了。
想不到我宋易合也有没人排练的一天啊。
宋易合舒展双臂,将整个人撑开成一个大字,舒展全身的肌肉,还没释放完压力,电话又响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传来难听的公鸭嗓。
不是已经拉黑了吗!宋易合把手机从耳侧拿开看了眼,竟然是座机号码...牛啊韩叙...
“在哪?”
“家。”
“来排练。”
宋易合一度怀疑韩叙是不是脑子有病,嗓子都这样了不去休息,竟然还来提醒他排练。
“不来。”
“快点来排练。”
又是这沙哑富有磁性的声音,比前几天在剧院门口听到的还难听十倍,要把它比作一样东西,那就是坏掉的留声机,快分不清男女了。
“不要。”
“...”
电话挂了,宋易合照样悠闲自得,韩叙被憋得胸口火气蹭的窜了上来,可又不能靠嘶吼来发泄不满,在一定条件下,她拿他没办法,特别是宋易合最得意的声音。
剧团内,今天老傅不在,第一幕的演员们又重头删改之前多余的剧情,万事开头难,一个头在改动,那后面的剧情都得重改。
“小叙你还没走啊?”严硕出来打水,正好碰上韩叙也在。
韩叙喝了口水,试试温度:“嗯。”
严硕朝韩叙身后探了探脑袋,发现排练厅的灯都是暗的,喃喃自语道:
“宋易合走那么快啊...”
“他..咳”韩叙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他压根没来过。”
这并不意外,一个不怎么喜欢排练,一个特别喜欢排练,把这两人放一块搭档,真是别具一格。
“你怎么没冲他家去把人逮出来?”严硕半开玩笑的说。
在严硕印象中,韩叙应该就是这种人,不达目的不放弃,有时还可以为了利益不惜得罪人。严硕和韩叙是同一届入团,他们这一届是全员直升,因为老一辈的台柱子都在这一届走的差不多了,剧团产出的剧目也是一届不如一届,如若再不培养些新人,没几年剧团的业绩直线下滑到地平线。
可能没了前辈们的压力,所以严硕这届的新人大部分都在划水,有剧目就演,没剧目就玩,再或者去外头接些私活,总之很少有人把心完全交给团里。
韩叙不是这届里条件最好的,也不是最有天赋的,但她是最努力的,只要和她分到一组演戏的人,都不会有下一次的合作了。
因为韩叙真的太精益求精了!
到了偏执的程度。
“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管他,浪费时间在他身上,不如多看几遍剧本。”韩叙不紧不慢的喝水。
“你不要太拼了,先好好休息保养嗓子,你这样下去...”
严硕词穷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严硕!”
李沐霖从排练厅里走出来,看到严硕还在那儿打水:“到你了,你干嘛呢。”
“喔,来咯。”严硕朝排练厅走去,又意识到韩叙好像还有话没说:“那我先过去啦,晚点聊。”
严硕向前走了几步转入了一道光里,里面传来大家嬉笑还有桌子椅子被拉动的声音,这样热闹的场景被包裹在橘黄色的光源中,门被一点点关闭,声音越来越小,光线被拉得老长,最终只剩下长长的走廊,和望无止境的一片黑暗....
天气逐渐寒冷,路上的行人都三三两两的走在一块儿,韩叙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沿途的风景宛如走马灯般快速略过,她将自己埋在角落里,背身处于人群中的孤独,是那么的着迷,那么的失落。
外头是熟悉了很久的陌生城市,互不相识的人们坐在一起,大厦忽远忽近,忽明忽暗,窗下来来往往的车辆,背景板是路边摊长龙般的队伍....
视线最终定格在另一节车厢内,下了晚自习的学生,维护着大编织袋的孤独老人,疲惫一天靠在椅背的高层白领,相互依偎的年轻情侣,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
脱离了智能制造的虚拟世界,大家都在努力扮演着属于自己的角色,编织着自己的戏份,也正是因为这些优秀敬业的“演员”们,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显得那样的真实,和谐。
等待城市逐渐拉下帷幕,公交车运载的故事会驶向终点,大幕拉开后会迎来新的篇章,我们每一个人都在机械般的运作,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