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严鹤鸣出现在雁平堂时,大夫人正拿着他的生辰八字与崔钰儿的生辰八字,递给吴妈妈,让她找人相看。
乍一看到严鹤鸣时,她心里一惊,仿佛做了亏心事般,脸上却立刻堆起了笑容,道:“你来了。怎么,衙门里的事都处理完了?”
吴妈妈拿着那两本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严鹤鸣倒先了:“吴妈妈是有要事做吧?”
大夫人巴不得她早点离开,忙不迭地道:“是的,是的,我正吩咐她做些事呢,”着,又一笑,道:“过几再告诉你。这可是大的好事。”
严鹤鸣笑了,眼中却没笑意,只示意吴妈妈出去,他和大夫人有要事谈。
吴妈妈出去后,严力也跟着出去了。
待屋内只有他与大夫人时,大夫人却感局促得很。对这个儿子,她心里一直又敬又怕,却没有母子之间的亲昵。
他懂事得早,加上资聪颖,三岁时便被大老爷送到城北的重宁寺跟着主持学武术,八岁归家时,又跟着大老爷到训练场学习孙子兵法,战术等。
与她向来不亲,加上这儿子似乎生便有股威严与稳重感,年纪虽轻,看事却透,处事雷厉风行,一不一,二不二。且自腿断了后,曾一度深居简出,自己一年也难得见他几回。
这些日子虽然出来了,那也是为了帮自己娘家管事平账。这让她在他面前更是抬不起头来。
不过,以后若然钰儿嫁了进来,自己将严府的权力收了回来,想必他会对她和颜悦色点吧。
严鹤鸣看着眼前的母亲,不,准确地,应该只是一个将他兄妹二人生出来的女人而已。自他出生起,他的母亲似乎便与想象中的不一样。梅姨娘与柠姨娘固然目光短浅,可为了鹤印与鹤彦,大的委屈也不敢到父亲面前申诉。只为了自己儿子能有个好前程,这才是为人母亲的样子。
他的母亲却不一样。生他兄妹二人出来,仿佛是为了完成任务以及稳固自己的地位,完全没有为人母的心思。在她的世界里,她只做对她有利的事。所以,父亲在时,为了争得父亲的心,她一心一意扑在父亲身上。父亲去后,为了与老太君争权夺利,甚至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向老太君宣示她的主权,她可以毫无顾忌诺姐姐的幸福,帮她订下了叶家的亲事。
这就是大族崔家养出的女儿。
严鹤鸣笑了笑。现在,眼前的女人又要利用自己争回严府的控制权了吗?想想现在深居简出,整日里只呆在隐茵阁做点心,迟点便要被送到庄子里住的严诺,二十出头的人活得仿佛像六七十了。他的眼神便暗了又暗。
“母亲刚才让吴妈妈干甚呢?”严鹤鸣笑道。只要她肯承认她做的事,无妨,他便可以子孝母慈,否则,也就难怪他了。
大夫人一下子慌乱起来,看了看他清朗的眼神,觉得他应该不会知道,而且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他究竟是自己的儿子,这婚事当然由自己作主。
想着,腰便挺了起来,道:“我只是让她出外采购些许东西。明不是中秋了吗?届时可作打赏。”
他听了,便笑了,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又道:“诺姐姐归家后,你与老太君免了她的早晚安,她便整日只呆在隐茵阁里侍弄些点心。也没有出外串串门的,我怕她心里不好受呢。”
大夫人甚是不耐烦,道:“一个大归的女子可以住在娘家,也算她的福气了。中秋过后便送去乡下的庄子里吧,免得沾惹了晦气给你。”她带着几分讨好地道。
严鹤鸣听了,眼神微黯。他闭了闭眼,瞬间又睁开了,笑道:“谢谢母亲如此为我着想。”
“那是自然,你可是严府的长子嫡孙,又是侯爷,将来严府还是要交到你手上的。我不为你着想为谁着想呢?”大夫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严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与她再无话可,当下便告辞了。临走时问了她:“母亲,你念了那么多的佛经,有没有读过佛经上的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盗猎者在山上发现了一群藏羚羊,体格健壮的藏羚羊跑在前面,把一点的羚羊扔在了后面。追到一个峡谷时,除了一对母子,其余的都跳了下去。那个盗猎者很快追了上来。如果能跳过峡谷,那便可以逃生。那个母藏羚羊因为年长,弹跳能力足够,完全有能力逃生。但的却跳不了那么远。在这种情况下,显然只有两个结局,一,要么它跳下深谷,被摔得粉身碎骨二,要么落进盗猎者手郑母亲猜猜,最后这藏羚羊的结局如何?”
大夫人只觉莫名其妙,为何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便答道:“它估计跳了下去。自然粉身碎骨了。”
“不,它没有粉身碎骨。它的确跳了下去,但是是踩着母藏羚羊的背跳过去的。”严鹤鸣笑道。
大夫人挑挑眉头,道:“那母藏羚羊不是会跌下去?”
严鹤鸣的笑容更大了,道:“自然。它与藏羚羊一起弹跳,但在弹跳的刹那间,它放慢了速度,在半空中先于羚羊下降,让羚羊踩在自己背上跳了过去。自己则跌落深渊,跌得粉身碎骨了。”
大夫人只看着他,眼里疑惑更大了。他跟自己这个故事,意义何在?
严鹤鸣虽然笑着,眼底却闪过一抹悲伤。他转了轮椅,不再跟她一句话,连告别都没有,便离开了。只剩下大夫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吴妈回来时,她才回过神来,也不及细想刚才严鹤鸣的话,忙道:“怎么样?他们的八字如何?”
吴妈的眼神闪烁了数下,方道:“看八字的人看了后,他们的命格不太合,今年之内最好不要订亲。”
大夫人跳了起来,道:“之前不是看过八字,他们的八字合的吗?”
“命格的东西随着时运而转,那个人也了,今年之内最好不要订亲,或许明年就可以了呢。”吴妈妈忙道。
大夫萨回椅子上,嘴里喃喃地道:“也罢,就等到明年吧,也用不了几个月了。”
吴妈妈垂首应是,眼里却闪过一抹悲哀。也幸亏侯爷有先见之明,否则,依大夫饶性子,这事指不定会闹出笑话来。
只不知,侯爷欲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