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奇怪道：“这么晚了，一大家子都不睡觉，等我干嘛呢？”

“您就别问了，去了就知道。”

刘恒往里走，心中悬得老高，暗自思忖：最近哥们没闯祸呀，莫非是竹悦的事？老爷子这么快就知道了？生意人厉害呐。

惴惴间，已到了偏厅。只见赵文正垂头丧气的跪在门槛外，厅内灯火通明，刘老爷满脸怒容，刘夫人在一旁轻声劝慰。

不好，有杀气！

刘恒耙着门框，将脖子伸进去探头探脑观察敌情，不想刘老爷发现他了，见他鬼鬼祟祟的模样更是大怒：“混帐东西！看什么看，给老夫滚进来！”

刘恒吓得一缩脖子，低眉顺眼的迈了进来。

“这么晚才回来，哪儿去啦？”刘老爷怒目圆睁，杀气腾腾。

“啊？这个……今夜月色皎洁，孩儿出去晒晒……”

“晒月亮？哼！你个孽子，没一句实话，在外不知做些什么勾当！”

刘夫人一旁道：“别发那么大火，当心吓着孩子……”

刘老爷怒道：“你还护着他！有其主必有其仆，你看看赵文，当年多淳朴的孩子呀，跟着这混帐才几天，竟然调戏起家中的丫鬟了！”

“啊？”刘恒惊愕的回头看向赵文，这小子竟然这么有种？

赵文哭丧着脸，正跪在门外，可怜兮兮的望着刘恒，一副孤苦无依的凄惨模样。

“啊什么啊！混帐东西，你平日到底在做些什么？怎么教下人的？”

“爹，这个……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赵文不像是那种人呀。”

刘恒试图为赵文辩解。

刘老爷冷笑一声，道：“误会？小莲，你过来，将下午的事仔细说说。”

丫鬟小莲委委屈屈的嘟着嘴，红着眼眶，断断续续的说着下午，发生在刘府的事。

原来这几天刘恒太忙没去学，身为高级伴读书童的赵文，自然也就无事可做。

刘恒要跟紫萱姐调情，又要见花魁娘子，当然不愿赵文老跟着他。

刘恒怕这小子口风不紧，到处去乱说。所以刘恒便打发他办点别的事。

问题是打发赵文办的事太不着调，刘大少爷发现如今府里的下人们，虽然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善，但远未达到人人爱戴，鞍前马后效劳的地步。

刘大少爷决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为了将这跟屁虫支远点儿，于是刘恒随口吩咐赵文去西院给他做做宣传。

所谓的宣传，无非就是见人便赞颂刘大少爷如何如何好，对人多么宽厚之类的。

这种宣传还只能由赵文去做，刘恒若是亲自阵去跟人这么讲，未免太不要脸了。

赵文接到组织交给他的这个任务很是兴奋，指天画地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刘恒见赵文进心十足，爷心大悦之下，便教给赵文几句顺口溜，让赵文找人多的地方照着念就行了。

赵文举一反三的能力很是惊人，他将这段顺口溜改编成了莲花落（莲花落据说起源于叫花子讨饭时说的讨喜话儿）……

下午的时候，刘府的西院热闹起来了，下人们纷纷丢下手里的活计，围站在赵文四周。

赵文站在人高的土台子，左手端着一只碗，右手捏着一根竹筷子，开始了蛊惑人心的宣传工作：“当里个当，当里个当，说少爷，道少爷，少爷是个好少爷，晴天扶人过马路，雨天帮人来修鞋，三伏给你来打扇，三九为你捉老鳖，当里个当，当里个当……”

众下人平日里杂活繁忙，何曾有过娱乐活动，见赵文说得兴高采烈，纷纷鼓掌叫好，有那大方的下人已经朝台子，一文两文的扔铜钱了。

赵文是人来疯，见大家听得高兴，愈发来劲，也愈发得意忘形，忽见人群外有一丫鬟打扮的女子，视而不见的经过。

该女子背影体态婀娜，细腰丰P，赵文得意之下学着,刘大少爷平时说话的腔调，满脸坏笑道：“哎，那妞儿，别急着走，回头给爷笑一个……”

那女子闻言回过头来，赫然是刘夫人的贴身丫鬟小莲。

身为刘府内当家的代言人，小莲在刘府的地位崇高，除了刘家三位主人和两位管家外。

小莲稳坐刘府第六把交椅，平素不苟言笑，严肃认真，下人们对她则是既敬且惧。

众下人见此女子，竟然是小莲，惊惧不已，赵文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在人群中悄悄蹲下身子，企图蒙混过关。

小莲自小便在刘夫人身边长大，刘夫人疼爱有加，直将她当作半个女儿，她又何曾有过被人调戏的经历？

今日赵文点儿背，撞正大板了。

小莲皱眉道：“刚才是谁在说话？”

众下人刚刚还听得高兴，现在为了撇清，动作一致的指向赵文：“他！”

接着众人轰然作鸟兽散，只剩下赵文蹲在土台子，如秋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

小莲冷笑：“很好……”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小莲转眼便向老爷和夫人告了状。

刘老爷一怒之下执行了家法，令护院打了赵文十记大棒，这还没完，刘老爷还决定深挖罪恶的根源。

不用说，这罪恶的根源，自然是刘大少爷。

刘恒听小莲叙述完，实在忍不住“扑哧”一笑，这叫什么事儿呀，看不出老实巴交的赵文，竟然也有如此奔放的一面。

笑是能传染的，偏厅内的众人将事情仔细一想，都觉得有点好笑，其实也算不多大的事儿。

刘府中也多有家丁与丫鬟眉来眼去，甚至最后修成正果的。

平日刘家两位家主，总是乐于玉成，这些自由恋爱的先锋，生意人讲究积德，刘老爷在这一点做得很好。

只是今日赵文口出调戏之言，而且调戏的还是刘夫人身边的丫鬟，事件比较特殊，这才挨了家法，想想骂也骂过了，打也打过了，没必要老揪着这事不放。

再说人家赵文也够可怜了，跟他那缺心眼儿的少爷如出一辙。

于是，除了刘老爷使劲将脸憋得通红，忍住不笑，其他人都笑了起来，刘夫人笑得捧着肚子直唤哎哟。

就连方才委屈得快掉泪了的小莲，此时也破涕为笑，边笑还边狠狠的瞪赵文。

赵文倒是没笑，运气忒背，挨了十记家法，又被罚跪，这小子正委屈着呢。

刘老爷清咳了一声，道：“好了好了，都散了吧，回去睡。恒儿，以后言行端正点，别带坏了下人。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