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李泰吃惊的惊叫声,王珪也楞了一下。
“越王殿下究竟看到了何物?居然以其沉稳的性格,都忍不住惊叫出来?”
王珪不禁升起了好奇之心,也凑过去看了看,此时李祐已经开始写后面的字了。
一看之下,王珪的瞳孔骤然缩紧!
“这是……这是何等精美绝伦的隶书啊!世间竟有能写出这等好字之人?!”
王珪实在难掩心中的震动,他现在终于知道了,为何李泰会心神剧震到那种程度。
这每一笔每一划,王珪都挑不出任何的缺点,甚至他可以肯定,如果有喜好隶书之人在此,定然不惜一掷千金,也要将这副字画买回家装裱收藏!
“真是难以想象!这一字一画之间柔中含刚,形神皆妙,笔势开张,纵横舒展,字里行间自有一股超脱豪放之气!”
王珪忍不住喃喃自语的评价道,他刚说完,又觉得有些失言。
以他的水平,又怎敢对这等绝品书法随意的评头论足?
并且当面如此称赞李祐的施法,未免也太不给李泰面子了。
虽然王珪连李世民的错误都敢直指出来,当然也不会畏惧于李泰,但终究王珪还是记起自己是李泰的老师,需要多在意一下李泰的感受,因此王珪不由得有些担忧的看向李泰。
然而王珪的话音才刚落,呆滞的李泰就下意识的开口接道:“不仅如此!这笔后调锋转出,能重能轻,能收能放,颇显灵动!翻笔则稍重一蹲,得势越起,生动而饱满!贵能于平正中寓奇险之姿,并极富装饰性!”
“越王殿下……”
听着李泰的评语,竟然在语气之中对李祐之字无比的推崇,王珪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以他的阅历,自然看得出李泰今日就是来找李祐麻烦的,可找麻烦找着找着,居然就开始推崇起敌人的字画了?!
“我……!我怎么……!”
李泰被王珪这么一说,也猛然惊醒。
醒悟之后,李泰已然冷汗淋漓!
“因为从未见过这般乘的隶书,我居然下意识的就沉迷其中了!”
这是何等可怕的水平啊!
“越王殿下虽然年纪轻轻,但已然是长安闻名的书画鉴赏家了,”王珪也极为吃惊,“以其皇子的身份,不知鉴赏过多少名人大家的书法作品,可即便是这个阅历见识,都难以抵御楚王殿下的书法之威么!?”
对于李泰的状态,王珪是理解的,许多热爱于书法之人,真的是一见到好字就走不动路了。
想到这里,王珪不禁骇然的看向李祐:“没想到楚王殿下,竟然还藏了这么一手!这是何等的深藏不露啊!”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李泰和王珪的内心,几乎同一时间升起了疑惑,都下意识的看向了之前的那张宣纸。
下一刻,了然之色又一同出现在了他们的脸。
“虽然那张宣纸的字奇丑无比,但李祐从来都没有亲口承认过那是他写的,我刚才只是下意识的以为那是李祐的作品,直接被误导了!”
李泰马就脑补出了这么个理由,只感觉浑身颤抖,显然被打击得不轻。
李泰觉得,他终于明白为何之前要离看他的字,内心毫无波动了——在要离身边的李祐,隶书之高明不知超出了自己多少!和李祐的字比起来,自己的字确实就和废纸无异了!
“没想到,真正在班门弄斧的,居然是我!”
李泰咬咬牙,倍感屈辱,他还从没丢过这么大的脸。
如今清醒过来后,李泰再看李祐写的字,更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方才他沉浸于李祐的书法之妙,所以没能注意到,如今将这些字一个个连起来读,竟赫然是: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这一句话,直接就当场回应了李泰的“良禽择木而栖”,正面强硬的怼了回去!
王珪也念出了这一句话,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这楚王殿下不仅仅是单纯的书法高深啊,就连在内容,也和李泰争锋相对,完全不给面子的直接狠狠打脸。
所谓的“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讲得是做人的道理和方法,认为君子要远离危险的地方,特别是字面意义的危急快要倒塌的墙壁之下。
这几乎是当面告诉李泰,为何你想招募的要离不过去?因为虽说人才要找能发挥才能的地方和领导,但却不应该找本身就岌岌可危的地方和领导。
而你越王李泰和越王府,正是在如今的皇子之争中,面对东宫的最为岌岌可危的地方!
李泰立马就读懂了这个意思,再配合李祐全面超越自己的书法,讽刺意味简直浓到了极点。
“呵呵……看不出来啊,阳杰还是一代书法大家,此番却是皇兄占了便宜,能换得阳杰的墨宝。”
深吸了好几口气之后,李泰才勉强挤出这句话。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尖细的声音:“圣人至!”
王珪和李泰闻声立刻身体一震,所谓的“圣人至”,就是“皇驾到”的意思——李世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