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国都邑炀西南一百八十里,有座楚秀山,楚秀山之高遥遥可入天际。山势时而陡峭时而平缓,山阴处有积雪常年不化,雪中一片红梅傲然而立,乃是不可多得的人间美景。传闻红梅丛中有一株白梅,乃是梅花仙所化,只有有缘之人才能一见,见之可得一世荣华富贵,福寿百年。
楚秀山下因此有了座楚秀镇,楚秀镇上有家云来客栈,客栈老板的女儿叫做钟楚秀。钟姑娘年芳二八,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因着人长得美貌,性子也温柔可人,来提亲的人是络绎不绝。最要紧的是她爹这家客栈真应了那名字,客似云来,这些年已成了镇上第一大富户,可这位钟姑娘却是一个都看不上。原来客栈里常来常往的以读书人居多,都是为了看积雪红梅,再者也想碰碰运气,偶遇一把梅花仙。这书生多了,自然就少不了吟诗作对,钟姑娘看多了这些温文尔雅,能诗善对的书生,自然看不上镇里那些生意人。
近日来的一位书生尤其让钟姑娘倾慕,这位书生姓李,名叫李长亭,邑炀人士,也是为了积雪红梅而来,但他与别的书生尤其不同。楚国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各种美食服饰种类繁多,但从年初以来,因着西域来的一位王子,从邑炀到边陲小镇,楚国男子开始穿着绣着金银丝线的衣裳,而这位李公子却仍是一身月白衣衫,在人群中一站,当真有点鹤立鸡群。
钟姑娘倾慕于李公子,钟老板自然一清二楚,但他知道二人是有缘无份,而且他暗暗觉得这位李公子不是一般人,是他们父女应该敬而远之的人。可他禁不住女儿的央求,要对这位李公子好一些,所以每天都是新鲜的水果送着,饭菜挑贵的供着,被褥每天都换新的,就连茶水都是时时给备着热的送去。如今他只求李公子和他的两个同伴早些离开。
李长亭当然不是来看积雪红梅的,他是奉了当朝权相韩渊询的命令来楚秀镇办事的,一件不可为外人道的事,他的两个同伴是权相派来协助他的。前几日权相府的探子得到消息,先朝景帝驾崩时流落到民间的皇子就在楚秀镇,权相便派他来寻找,可是来了四五日也没有打探到一丝消息。空手而归想必权相大人会很不高兴,所以李长亭早起后就一直在街上徘徊,希望能无意中听到、看到点什么。
眼看马上就要到晌午了,肚子空空不说,还是半点消息都没有,正一筹莫展之时,李长亭不经意间一回头,发现身后有间茶楼,里面响起一阵掌声,显然说书人正讲到精彩之处。市井之中,茶楼向来是最热闹的,人多且杂,正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李长亭转身进了茶楼,要听听这说书先生的精彩故事。
李长亭的两个同伴是权相府的侍卫,一个叫王元,一个叫王庆,是两兄弟,因为李长亭常出入权相府,且受权相倚重,二人对李长亭也是不敢怠慢。原本说好午饭时回客栈碰头互通消息,可兄弟俩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李长亭回来,所以便出来寻找,等他们找到李长亭时,他已经在茶楼听了快两个时辰。
“李公子,原来您在这,可让我们好找。”兄弟俩坐下后,王庆见李长亭的杯中空空,先点了壶好茶,才跟他搭话。
“抱歉,听着书就忘了时辰了。”
王元道:“公子说哪里话,我们也是担心公子,公子,这事情还没着落,您怎么还有心情听书。”
王庆附和道:“就是就是,咱们这回要是无功而返,大人可是要重罚的啊。”
李长亭接过王元倒的茶,说了句多谢,先浅酌了一口才道:“我这书可没有白听,二位仔细看看那说书先生,可能看出什么?”
二人转头仔细打量了说书先生一阵,从上到下一点不差看了个遍,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只好回过头来问李长亭。
李长亭放下茶杯,也学那说书先生,手指在桌上用力一扣,说道:“先景帝时,有一位起居郎因照顾九皇子有功,很是受宠,后又得景帝赏赐了一颗玉珠,那玉珠产自灵州,是灵州玉中的上上之品,翠绿中带一丝暗红,很不寻常。这位起居郎为表衷心,日日将玉珠带在身边,景帝得知后很是高兴,特封他为玉郎中。后来景帝驾崩,九皇子失踪,玉郎中因病过世,便再也没有人见过这颗玉珠了。听说这位玉郎中很喜欢民间的话本子,正史野史都有涉猎。”
王元听李长亭说到玉珠便开始盯着那说书先生的手,忽然见他将什么东西塞在了腰带里,他赶紧转头问李长亭,“公子是说这个说书先生就是那个玉郎中?”
李长亭自顾自说道:“刚才我向其他人打听,都说这位说书先生是十三年前搬到楚秀镇的,那时他带着一个几岁的娃娃,前几年那个娃娃长大后离开了楚秀镇,他孤身一人整日无事可做,便来做了个说书先生。论说年纪,若玉郎中还活着,该和这位先生相差无几。”
“这么说必定是他无疑了。”王庆看了看王元,两人无言中交换了心思,“公子且安心回客栈等候,待我兄弟二人将此人拿下,问个清楚明白,再跟公子回话。”
王元附和道:“不错,公子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休息了,这些粗活就交给我们吧。”
“那就辛苦二位了。”李长亭也不客气,他当然知道两人的心思,这种功劳,不要也罢。
李长亭回到客栈却被钟楚秀缠上,说是要学作诗,这一学就学到天黑,又陪钟楚秀吃了晚饭才回房间。刚松口气坐下就听身后的窗子外有响声,他正要回身查看,已被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