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雨夜连呼吸都是粘稠的,路面上坑坑洼洼都是蓄满的水,满的都快溢出来,霓虹灯依旧闪耀,将迷离的城市夜晚倒映在水洼里,波光粼粼,好不壮哉,却在行人的足下,碎裂成摇晃的涟漪。
陈旭然牵着林尤的手,紧紧的,一夜的风雨吹散了缠绕他心头的心事,当看到林尤被祥鹏压在身下凌辱的时候,他心痛的快要发疯,那一刻他才深刻意识到,不知不觉间,这个安静的女孩已经潜入他心里,深深的扎了根。
“晚上你对可心的话是不是太重了?”
微细的雨串起灯光,缀饰在林尤的肩头,像闪着光芒的珍珠,衬得她的侧眸灼灼动人。
陈旭然叹了声,将手中纤细的小手握的更紧,“她也该吸取点教训,一直惯着未必就是对她好”
一丝微不可察的轻笑掠过林尤的眼梢,遂又平静如雨后的湖面,平静阒然。
他们沿着街面一路行至学校,在道离别时,陈旭然终于情不自禁的拥抱了林尤,佳人入怀,暗香萦绕,他微醉的在她耳际落下一吻,方道了声:“明天见”,才依依不舍得返身回去。
看着他的背影,林尤有点感伤,她不能否认最初的动机并不单纯,只是想抢走凌可心最珍贵的东西,然而一路接触下来,他待她的真挚与温暖不能不让她动容,他是一株汲取阳光的向日葵,总是让她难以抗拒的想要靠近,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分清是野心还是倾心。
“不错嘛,都难舍难分了嘛”
阿耀的声音从幽暗的角落里传出来,昏暗的路灯下,他的身影像鬼魅,张牙舞爪的要从墙角里走出来。林尤面色沉了沉,快步走向他,并将他按回没有光线的阴地里。
她压着声音吼道:“不是说过别再来烦我的么”
她神色凶狠,双目在昏暗里舔着森寒的光,让阿耀冷了又冷,不禁笑道:“刚刚在那臭小子面前乖顺的跟哈巴狗一样,怎么对着我就这么没好脸色!该不会--真爱上他了?”
“不用你管,听好了,你跟我已经玩完了,从今以后你当你的小混混,我上我的大学,咋们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
话一出惹得阿耀笑得差点岔气,“我说林尤,亏你还是混过社会的,两不相干?我怎么可能放了你?”
“别逼我,发狠起来谁都会”,林尤浅笑着,眼眸中的寒意更盛:“这里可是学校,你说这会儿我要是大叫非礼,学校的保安把你抓住,你这个小混混要被判几年?”
“你--”,阿耀气得鼻孔直喘粗气,“很好,不愧是我的女人,够狠,但是没完!”
林尤不屑多看一眼他的背影,过去的回忆像烂泥,黏糊糊臭哄哄的堆置在脑海深处,一想起来就令她作呕,她拼劲全力往上爬,就是想摆脱那浑噩的一切。
第二天,陈旭然和林尤一早到公司,却发现公司被人砸得七八烂,由于没装摄像头,报了案也无迹可察。祥鹏因为那件事与陈旭然心有隔阂,也受不了一而再的损失,退出合作,所有的难题只能陈旭然自己承担,所幸胖霞解囊相助,在重装修公司时,陈旭然着重里里外外都安了摄像头。林尤心下知道是谁所为,愤怒不已。
当夜,阿耀再次找林尤,炫耀着自己的杰作:“这次只是警告,下次再跟我耍手段,我就将你那些破事都抖给你那个情郎,叫他怎么接受你这个破鞋”
林尤并不惊讶他的残忍,只是冷哼道:“两败俱伤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好处,老子就是不想让你独自快活”,阿耀大摇大摆的走到她身侧,忽地俯在她耳际猛嗅了口,皱眉骂道:“还是以前浓的香水好闻点,这淡的都快没味了,不如不涂,就一烂货,装什么清高啊”,他无视气得发抖的林尤,淡淡的扔下一句:“明天记得来上班”
林尤就这样被迫去了一家“寻欢”夜总会当酒女,当丰厚的收入解了她的学费难题,她自嘲的笑道:“我干嘛跟钱过不去!”
但也有危机的时候,好几次在夜总会都碰到楚慕雅,所幸她好像并没有认出她来。
今天又遇到了,远远的看到她和三两朋友在廊道上说笑着,林尤将长发拢到胸前,遮住大半张脸,并劈了另外一条廊道,熟料,身后的叫唤声响起:“林尤”
她故作没听见,低着头越走越急。
可是楚慕雅已经快她几步绕到她面前挡了她去路,“怎么?耳聋了?”
她眼神犀利鄙夷的直直的盯着林尤,才知,早在第一次见到林尤时便认出她来。
“这种艳俗的装扮真是适合你”,楚慕雅轻蔑的打量着林尤红红绿绿的装束,虽是讽刺,但打第一眼见到她时,便觉得这个女孩不简单,“在这里工作你倒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倒一点都不觉得丢人啊?”
左右已经撞破了,也就没什么好伪装的,林尤扬了扬头,将散落在额前的长发甩到耳后,明媚不卑不亢的笑着:“我凭双手赚钱,并没做什么越轨的事,不丢人”
哎哟,可真是厚脸皮,“陪男人喝酒唱歌,为几个臭钱供男人上下其手,卖弄风骚,这钱赚得确实不丢脸!”
楚慕雅交叉着双臂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她冷漠的看着林尤刺伤的眼眸,在迷幻的廊道灯光下黯淡阴沉,心内更是嗤之以鼻。
这样的冷嘲热讽在接下来的每次相遇都会上演,林尤拽紧着拳头,再也不想忍了。
“你以为你比我好过哪里?”林尤冷哼着:“亏你还长着漂亮的眼睛,可惜是瞎子,雌雄难辨的瞎子,得意什么呢?被人耍得团团转还以为遇到真命天子,可不比我更丢人!”
“什么意思?”楚慕雅抑制住想抽她巴掌的冲动,看着林尤涂得鲜红的嘴唇,像刚饮完血吸血鬼,可怖的一张一合:“什么意思?用你的猪脑想一想,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是雌的还是雄的,白痴!”
楚慕雅惊愕的呆立在原地,任周边再吵嚷,也听不见半点声音,她细细的去想,一点一滴去辨别,到最后可不证明自己就是白痴,被人耍得团团转的白痴!
风萧萧,雨霏霏,雾迷迷,雨季绵延无绝期似的笼罩着大地,让天空苍茫成一片灰色,碎了一个又一个少女的心梦…
那天大灯泡过生日,他包了间包间,将一众好友都邀请到夜猫吧。也许是阴雨绵绵的天气,潮湿的让每个人的脸都发霉似的颓败着,凌可心、夏瑶、林尤各怀心事的对着空气发呆,就连小灯泡都郁郁寡欢的拽着他准备的礼物。
那是用镶金色的黑色彩纸包装的礼盒,凌可心细看了下,隐约发现上面有拆开过又重新粘合的痕迹,她纳闷着?
桌面上大家准备的蛋糕还纹丝未动的放着,大灯泡坚持等他的神秘嘉宾,让一堆人干耗着等着,“你朋友到底来不来,再等下去我们都打算散了”,凌可心等的不耐烦了。
“快到了,快到了,大家稍安勿躁哈,我出去看看,兴许已经来了找不着包间”,大灯泡陪笑着出去看情况。
不一会,小灯泡阴着一张脸也跟了出去。
凌可心心下疑惑着,只想着大小灯泡可能闹别扭,反正这两个活宝闹别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没在意,便跟夏瑶闲聊起来。
密闭的空间,连空气都是静止的,林尤只觉得满满的尴尬横在她与凌可心之间,横在这昏暗的包间里,她拨弄了会儿手机,也寻机退了出来。
不该来的,瞧着她们不理不睬的脸色就受气,林尤踱步在廊道里犹豫着要不要提前溜走。和包间内一样昏暗的灯光幽怨的眨着小眼,不解的看着这几个年轻人间的悲欢情愁。她低着头慢慢游走着,廊道尽头一面玻璃墙反射着冷冷的幽光,她的影子透着幽光清晰的勾勒在她眼前,那凌厉的眼神让她自己都不禁一震,像从黑暗中逃出的鬼魅,有方向没有着落。
她冲自己冷笑着,不由的想靠近更细的看镜子里的自己。挨着廊道尽头的空包间里,模模糊糊的出现两个人影,拉扯着,像在争执,林尤停住脚步,怕是喝醉了的人寻地方滋事吵架,欲掉头撤离,却听到低低的抽泣声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她惊诧着,脚步好奇的移了上去。
里面的人声音压得极低,极不情愿的说道:“为什么把我送你的礼物退回来?你不知道我--”
“够了!”
另一个声音同样压制着,却带着隐忍的愤怒:“要适可而止了”
“就为那个女人?”,像是触到伤心处,那个声音又低低哽咽起来。
“别再哭了,让人看见像什么话,以前是我错了,不,是我们都错了,现在我们不能再那样下去了!”
“以前你只是玩玩就回来,现在却因为一个不爱你的女人竟然说我们都错了······”
那个声音低下去了,像是隐忍着极大的伤心,在黑暗中深深浅浅的呜咽着,林尤只觉得像要背过气般。
“你到底怎样才能死心?”
人影往门口移动着,林尤一惊迅速躲进隔壁空包间里,只听到“咚”的一声,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被扔进垃圾桶里,然后一阵脚步声从耳际响过,飘向远处。
许久,直到那个哭泣的声音渐消,林尤听着他的脚步声也消失在廊道深处,才从包间出来,看着垃圾桶里那个精致的礼盒,镶金色的边缘在灯光下反射着金子一样的光芒,刺眼夺目,她附身将它捡起来,轻轻擦拭着,小心翼翼的拆开,里面竟是一本日记本,她心下犹豫了下,还是翻开看了,然而只稍一页,便叫她惊愕不已。
这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倾诉心事的情书,想的念的忧的愁的都是年少不成魔的情事。
原来他们之间的情谊竟是这般?难怪他的眼神总是哀怨的游离在他身上,竟没想到是这样扭曲的关系,林尤不禁轻蔑的叹出声。
再回到包间里,楚慕雅也到场了,想必她便是大灯泡的神秘嘉宾,一屋子的人脸色更是怪异起来,幽怨,冷淡,尴尬---各种情绪凝结着,叫每个人都不知道如何打破这异样的气氛。
大灯泡看着大家拉长着脸,不明状况的打趣道:“这雨是都下到你们心里去了么?瞧瞧一个个的,是来给我祝贺生辰的?怎么看着像来给我祭奠的”
“晦气,还不呸掉”,小灯泡瞪了他一眼,眼眸染着红血丝,声音有些喑哑。
“呸呸呸—”,大灯泡倒是听话,他呸完继续说道:“你们能来是我的荣幸,还有谁有这种艳福,能收到这么多大美女的祝福”,他看了一圈,得意的一一捧场道:“我的女神,不用说了绝代风姿,然后老大,女中豪杰,英姿飒爽,然后夏瑶,现代社会的佼佼者,引领健康时尚的女性达人,然后我们林大美人,绝对我见犹怜,清丽脱俗---”
“我看你是瞎啊,就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还我见犹怜,清丽脱俗?”,楚慕雅盯着林尤,嘴角冷冷的勾着一抹轻蔑的笑意。
其他人皆被她犀利的言语惊到,还未反应过来,又听“啪“的一声,只见一杯水已经朝林尤脸上泼去,水花四溅,她额前的头发尽湿,弯弯曲曲,像海藻一样贴着两鬓,好不狼狈。
大灯泡惊呼:“这是干什么啊”
楚慕雅的骄纵凌可心再也看不下,起身欲替林尤出头,可还没开口,一杯水迅速的也朝她脸上泼来,化了冰的水冷的像针刺进了她的肌肤,很快,她便和林尤一块成了落汤鸡,狼狈,气愤着。
“很生气是么?”楚慕雅凄凉的笑着,眼眸里隐忍的痛楚浸的她眼眶微红:“你可知道别人也会生气,也会伤心,也会难过,像个小丑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很有趣是么,别人的真心在你面前就是个笑话,是么?”
强忍的泪水在最后一刻还是不争气的淌下来,楚慕雅重重的擦了把泪水,仰着头,保持着最后一份傲娇,离开那个令她伤心的包间,以为觅得值得托付的有情郎,怎奈又是痴心错付。
大灯泡追了出去,小灯泡的眼里瞬间雾花迷离,一颗赤诚之心在眼里碎裂成泪珠,暗暗陨落。
矮桌上的蛋糕精致极了,一行友谊长存的红色字眼雕刻在雪白绵软的蛋糕上醒目着,像沾染心头血的匕首嵌在雪山之巅,令人噤破了胆。
屋外的雨戚戚靡靡的下着,彩色的蜡烛还未点燃,祝福还未奉上,人就散场了,蛋糕还是纹丝未动,如刚从蛋糕店里拿出来般,寂寞的呆在被人遗忘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