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努力,凌可心终于带着自己的作品在会议上做最后的演示。
林尤和邵媛的设计都重在外形,强调美观,强调工人整体视觉上的美感,这样有客户观察车间,视觉上的冲击力是很强大的,尤其是林尤的作品,让人眼前一亮,无论从外观还是实用上都做到尽善尽美,她展示完,会议室里都是赞赏的目光。
到了凌可心,与她们采用亮色的蓝不一样,她的衣服颜色选用浅色,使整个视觉更加干净整洁,而且这种颜色更便于清洗,她说:
我更注重工作服穿在工人身上的实用跟舒适感,这几天我自己都呆在车间亲身体会了一些问题,像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也越来越干燥,以往的服装面料选用上都没留意静电问题,缝纫工人整天操作的又都是容易引起静电的机器,所以大家会注意到,袖子下半截是用防静电面料拼接的,而且都加了松紧设计,冬天的工作服袖口都太紧,工人一天的工作力度都很强大,这样的设计方便他们将袖口轻松挽起,不会勒住手臂,束手束脚,还有围兜对工人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前襟这一块是会经常跟缝制的衣服摩擦最容易粘灰的地方,所以围兜的颜色我选用棕色,耐脏,而且这样的颜色搭配也比较美观,这上面还设计了口袋,方便他们随身随身携带量尺,剪刀,粉笔,等工具……”
她详尽的一一讲解自己的设计理念,外观上或许没有做到最吸引人,但是实用跟细节上,绝对无可挑剔,连林尤都不得不佩服她的想法,可是又怎样,高层的抉择未必会站在车间工人的立场上考虑,他们在乎的更多的是公司给外界的整体文化底蕴,而事实上,确实如林尤所想,那些部门经理大部分把票投给了林尤。
“怎样,结果出来了,服输了吧”
办公室里,余烁晨和楚耀威通过监视器看着会议室里的投票结果,楚耀威得意的扬起嘴角:“我说过,她不是这块料,这下没得说了吧”
沙发上,余烁晨淡淡的回道:“不急,再等等”,他长腿交叠,一只手搭在旁边的茶几上,高贵的像个王子,唯有目光定定的望着屏幕,他并不注意结果,而是一直观察着凌可心的表现,从她刚进入会议室,他就注意到她一直紧张的抿嘴,甚至刚刚在作品演示时,还紧张到打嗝,直到得知投票结果时失望的神情,都一一落入他眼中。
“结果都已经出来了,还等什么?难道你想反悔不成”,楚耀威挖苦着,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余烁晨的助理快步进来将一张文件递给他,他低头看了一眼,便笑容笃定:“她有的是能力证明自己,我为什么要反悔”
他将手中的文件递给楚耀威,继续说道:“这是工人们的选票,凌可心作品的得票率遥遥领先,58%,林尤26%,邵媛16%,工作服本就是为车间员工设计的,自然车间员工是最有发言权的,毕竟满意舒适的服装能让他们工作的更加得心应手,如果你不满意这单项投票结果,那跟会议室里的结果取综合评分,也是凌可心遥遥领先,所以她的作品胜出,实至名归”
楚耀威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气得脸都快绿了,却又无可奈何。
而另一侧,得到获胜消息的凌可心,高兴的快要喊出来,她溜到那个藏身的角落里,兴奋的掏出手机给余烁晨拨了电话。
“我的作品胜出了”,她的兴奋隔着电话都能感染到余烁晨,他将屏幕的画面切到那个角落,果然看到那个傻丫头在那里开心的手舞足蹈,他痴痴的望着画面里她灿烂的笑容,直觉得没有什么比她的笑容更重要的了:“知道你很厉害,恭喜了”
“那要不要奖励下我,请我吃大餐”“
嗳?果然女孩讲过的话都不能当真的,她们的思维随时都在变动:“好,晚上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兴奋悄悄的变了味,像沾了蜜一样,突然觉得很甜。
天台上,风呼啸着刮着,林尤手上的香烟星火在劲风中越燃越旺,她望着楼下地面上来往的人流,如蝼蚁般,渺小卑微,心情更加烦躁,本来已经胜利在望,她怎么也想不到中间怎么杀出个车间工人评分,她真的好不甘心。
电话持续的响着,瞥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她不耐烦的挂了一遍又一遍,可是铃声就是固执的响着,一声声刺耳极了,最终她满腔愤怒的接起,刚要发泄怒火,电话另一端的人却抢先吼了出来,“臭丫头,竟敢不接我电话!”
阿耀的声音粗糙的传送过来,林尤本能厌恶的翻了下白眼,只听他愤怒的声音继续在电话里乱炸:“多久没来上班了?找抽啊,别以为上了大公司就能耐了,还是破烂货一个,给你个小警告,你若再不听话,下次我就把材料直接寄到你公司里去”
林尤心一提:“你什么意思”
阿耀阴阳怪气的嘿嘿发笑道:“不知道陈旭然那毛小子知道你的过去跟现在在做什么,会作何反应”
“你混蛋!”,林尤气得咬牙切齿,她猛得挂了电话不再听他继续传来的挑衅的音调,深深呼吸着,仿佛只有这样,她的胸腔才不会炸掉。
诸事不顺,心中憋着的一腔怒火越燃越旺,到最后再也忍不住,朝空旷旷的天空大喊了声,她甚至想大声骂脏话,用最脏的话宣泄心中的愤慨、不甘,但硬生生忍住了,她拼命告诫自己,再也不可以做以前的自己了。
远处楚耀威缓步朝她走来,她怔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优雅的靠在阳台边望着他的方向,继续抽着香烟。
“刚是怎么了?”楚耀威将一支烟叼在嘴上,然后偏头俯下去凑近林尤嘴边借她的烟火点着。
“你说呢”,林尤保持优雅的姿势不动,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眼里似笑非笑:“你不是说这场比赛我肯定胜出么,堂堂一个公司副总居然连这么小小的承诺都办不到,还真是叫人失望”
听着林尤的讽刺,楚耀威悠闲的吐了口烟雾,眯起双眸倒笑了,“你也得技艺如让人才是”,他的笑意没有半点温度,狭长的双眸总是透着一股心术不正的戾气,他继续道:“你还真应该学学人家凌可心,长着一张毫无公害的脸,可人家手段可比你高明多了,你以为你是在跟谁比试?”
“什么意思?”,林尤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所以我说你输了也活该,功课都没做足,余烁晨是谁?公司新一把手,他力排众议,坚持采用车间员工的评判,一心护犊,我也无能为力”
原来如此,林尤冷笑出声,感觉自己全身的细胞都气愤的张开了,原来她凌可心也会甩手段,她不由得想起她平时瞧不起人的那高高在上的样子,便觉得可笑,恶心。
正在气愤之时,阿耀的电话再次响起,林尤瞥了眼气得直接关机,闭上眼,她觉得自己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楚耀威轻轻缓缓继续吞云吐雾,斜睨了眼林尤愤怒的神色,不以为然道:“一个小流氓而已,除掉就是”,他噙着一丝邪邪的笑意凑到林尤耳边嘀咕了一阵,然后往她手中塞了一包白色的东西,便掐断手中的烟头,直起身,“晚上忙完去我那”
他最后抛下这句话便哼着小调潇洒的离开了。天台厉风阵阵,像无数条鞭子呼呼的抽在林尤身上,又冷又疼。
整个下午她都消停不了心中愤怒的情绪,同一间办公室里,凌可心总能感觉到她愤怒的目光,带着阴毒的气息热辣辣的射向她脑后。
终于熬到下班,凌可心迅速收拾东西准备撤离,她可不想在公司跟她发生争执。然而林尤却快她几步将她按住,直到办公室的人都离开后,她才松开。
“你至于么,不就输了一场比赛,这么拿不起放不下”,凌可心无奈的看着眼前气愤的林尤,有一段时间,她真的恨她,她害了小雅,害了小灯泡,可是现在却又觉得她可怜,整天活在算计里,全世界都是她的假想敌,丑陋的可怜。
“你确定是我输了么?”林尤交叉着双臂,语气咄咄逼人:“如若不是你背后那位力排众议,推翻会议室里的结果,坚持按车间工人的评分,你会胜出么,你靠着关系赢得比赛还这么沾沾自喜,不觉得可耻么?”
“简直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凌可心着急去赴约,懒得继续跟林尤废话,一把推开挡道的林尤,便直直朝门口走去。
“余烁晨就是公司老总”
偌大的落地窗下,余烁晨的身影正在楼下等着,笔直的深色西装,衬得他的身姿高贵挺拔,他倚在车门旁,帅气优雅的如一副画。凌可心震惊的愣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那个她心中日日思念的人,她不相信他会骗她。
“我还是应该恭喜你,你确实很好命,也很聪明,这捷径走得我都佩服,直接勾搭上公司老板,还需要努力什么,直接要什么有什么,真的是让我嫉妒得发疯啊”
林尤挖苦讽刺的话语像巴掌一样狠狠的甩在凌可心脸上,火辣辣的,她的自尊心被她践踏一地,却无力反驳。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烈,他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眼中的泪水忍不住的往外冒,他怎么能欺骗她呢,怎么可以?
霓虹灯持续迷离闪耀着,公司大门前广场中央的喷泉,旋转着将水柱洋洋洒洒的喷射出来,散落的水滴掀起一片朦胧水雾,在霓虹灯下变幻着颜色,似女人飘渺的心,捉摸不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下班的人流已尽,Esha大厦陷入夜色中,归为一片宁静,偌大的玻璃外观反射着冷冷的光,余烁晨看了眼时间,约定的时间已过,拨过去的电话也没人接,他不由得焦急担心起来。
冷风愈来愈烈,寒冷的气息渐浓,几片枯叶被风卷过马路的边缘,绝望又无助,最后无声无息的葬入世界的裂缝里,祭奠了无数颗在这萧瑟的冬夜里落寞的心。凄冷的月夜,墨彩浓重,在寂静中持续散发着淡淡的忧伤。
同样在这萧瑟的冷风中备受煎熬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一家灯火辉煌的夜总会对面树荫下,陈旭然静静的矗立凝望,冰凉的空气冻得他鼻头一片通红,他毫不在意,只是一双手无力的拽紧又松开。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月色正当空,外面的行人渐渐稀少,可是进出那片辉煌灯火的车辆依旧不减。他执着的等待着,包裹里沉甸甸的一沓照片搅乱了他一天平静的心,不知道谁给他寄了这些东西,关于林尤过往一切的照片,与各色痞子流氓搂搂抱抱的不堪色照,还有夜总会里妖异的装扮,只让他心口闷痛了一天,他脑海里翻出了无数个关于她的画面,可是没有一个能与那些晦涩的照片关联起来。此刻他的心情复杂极了,伤心,难过,怜惜,愤怒…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如若真见到她以一种他无法面对的姿态出现,他要打算怎么做。
突然,夜总会门口人声鼎沸起来,警笛由远至近,然后几个警察押着一名极力挣扎的花衬衣男子从夜总会出来,那男子骂骂咧咧,只有一句他清晰的听到了:林尤,你个臭婊子,你敢阴我!”
他朝门口熙熙攘攘看热闹的人群望去,那抹熟悉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混在人群里,目光冷冷的看着被押走的男子,那阴毒无惧的眼神让陈旭然心中一洌,不由的颤了颤,这一刻,他只觉得她从头到尾都陌生极了,他听到周围的人议论着:
胆子真大啊,贩卖冰毒啊,听说量很大,不够判死刑的
这种地方就是混乱…
警车重新鸣起警笛开走乐,他看到她嘴角勾起一抹阴冷轻蔑的笑意,在她妖艳媚俗装扮的映衬下,异常阴冷刺眼,这就是那个他爱的乖巧温顺的女子。
林尤感受到目光朝那片树荫望去,不由得一怔,片刻的慌乱后很快恢复平静,并朝他的方向走去。
她携着满身浓烈的酒气摇摇晃晃的渐渐逼近,陈旭然只觉得自己的心一寸一寸开始抽痛起来,昏暗的路灯下,她的双眸涂抹着一层厚重妖异的复杂颜色,红红绿绿的一团,将她眼里真实的情感遮挡严严实实,只见她咧着大红的嘴唇,笑着,“你来了……
是苦涩、讽刺、还是无奈,她越发笑的灿烂:“看到了吧,这才是真的我,被生活被境况逼得无路可退的我,很失望吧—”
夜幕低垂再低垂,林尤只身跌撞进长夜里,街头斑斑驳驳的光影下,埋藏了城市里多少人的孤独落寞,道不尽,只能泪眼婆娑望着灯火,她兴叹:重新以后就让良心留在这片虚假的辉煌里。
陈旭然并非无动于衷,他坚信自己对林尤的我心意,可是也需要时间来消化一下这么多的冲击。一个晚上,他泡在酒缸里,不愿意回家,最终醉醺醺的醉倒在凌可心家门,此时此刻,他只想有个人能够倾听他,理解他。
深夜的霜露打了他一身,凌可心难过的看着醉的不省人事陈旭然,曾经她怀惴着一份对他真挚的情感,痴痴的守了她所有的成长岁月,然后凋落在那个飘零的秋季里,烙下长长的疤痕,至今未愈,一触碰还是会牵出一阵疼痛。曾几何时,他还是她心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温良如玉,令她着迷,而今,却为一个不值得的女人憔悴成这样。
“你应该要很幸福才是”,地上的人烂醉如泥,听不见她难过的控诉:“这算什么,就算被别的女人伤的再深,也应该躲起来哭才是,让我看到这副鬼样子干嘛,是故意气我么,抛弃我却过得不比我好---”
她的声音最后消失在难过的泪水里,再怎样他还是她的旭然哥哥,从小疼爱她的旭然哥哥,无论他曾经是否伤过她,她只希望他能幸福。
她扶着他,艰难的带进房间里。外面的夜露越来越深重,一双眼眸在寒冷的风霜里,越来越幽暗,合欢花树叶落尽,芳香不再,余烁晨的身影痴痴久久的立在那片枯枝下,不知道望了多久,这就是她不守约的原因?原来她的心还是不曾靠近他,只要陈旭然有事,他便是她第一个放下的人,一声苦涩的叹息由心底深处发出。
风卷过这世界,凉爽了,雨淋过这世界,清晰了,那么他坚定守候爱情的心呢,风雨过后却迷茫了,原来守候的久了,也会失望,也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