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唤月几乎是一路小跑跑回去的,连口气都没喘,刚回到荷风院,就见姜氏从房间出来,问道:“你这丫头又去哪了,刚想说怎么这么晚了不在房间,为娘正想让玉茉去找你呢!”萧唤月喘了两口气,磕磕巴巴地说:“没……没干什么呀,我就一直在院子里,刚刚……刚刚我看见你从渊儿房里出来走过去的……嗯,对!”姜氏自然不会想到闺女会去和男子约会,也就没多问,便催了萧唤月快去洗漱。夜里,萧唤月躺在不算松软的床上辗转反侧,可能是认地儿,换了个新环境睡不着,也可能是因为晋王突如其来的表白,当然,明显是后者的可能性大点。她回忆着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今天早上从萧家出发的时候,她心里还在想,从此以后不要再想晋王了,然而仅仅过了半天,午后与晋王再度重逢,就让她心里失了分寸,到了晚上,晋王主动邀约,并向她表白,她再也抗拒不了。短短的一天,就一天,她的心思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方才走的匆忙,还没有告诉晋王自己愿意等他,但是只要有晋王的话做保证,她就无所畏惧。他说他要登上皇位,她便相信他一定可以,他说他可以说服父亲和兄长,她也相信,她终于不用再忧心,她只要守护好萧家,帮晋王拿下皇位,一切都会顺其自然的变成她想要的样子。他们还年轻,余生,且长。第二天,萧唤月就没再见到晋王,午后便随姜氏回了家。其实,晋王一早便离开清莲观了,吴王与段墨寒约定郊游的日子将近,为防有变,他必须在长安操控大局,但是,他把安康公主留在了清莲观。公主随他住进晋王府后便一直没有机会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难得这次她玩的开心,晋王便准她在清莲观多住些日子,并留下大批暗卫保护她。安康公主虽然身体不太好,却是个顽皮的,脱离了兄长的管束,她便更加肆无忌惮了,平日里晋王虽也拘着她,可毕竟年岁差的大,难免宠溺些,更多时候也是由着她闹。这日,公主偷偷甩掉了跟着的仆从,沿着一条石子小路走下去,不多时,竟来到一片小树林。林中山风不止,安康公主被风吹的有些冷了,不禁有些后悔离开了仆从,于是准备往回走,可刚一抬脚,便觉得右脚的脚踝处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低头一看,竟是一条青蛇,安康公主大惊,正欲呼叫,却忽然从不远处飞来一个剑鞘,不偏不倚刚好打中青蛇的七寸处,那蛇登时就昏死过去,身体一松,公主连忙趔趄着把脚收回。她见这剑鞘是俗世之物,不像是道观里该有的,便好奇的抬起头,却见一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白衣少年在不远处闲闲而立,水青色披风上的帽子遮住了他半张脸,公主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和漂亮的梅花唇,见这少年右手握着一柄长剑,公主便知剑鞘是这位少年的。少年缓步朝她走来,若无其事的捡起剑鞘,收起利剑。公主好奇的问:“你为何不直接用剑杀了这条蛇?”少年微微侧身面向公主,说:“我怕它的血弄脏了姑娘的衣裙。”公主骄纵惯了,有什么说什么,便道:“那你怎么就能确定你只凭剑鞘就能打晕这条蛇,万一失手,让这蛇受了惊,那它岂不是要咬死我!”少年似乎没想到她说话会这么冲,但他却并未生气,而是解释道:“打蛇打七寸,穴位打对了就不会出意外。”安康不服,说:“可你万一没打对呢?这蛇要是把我咬死了,你负的了责任吗?”少年似乎是从没见过如此嚣张的女孩子,自己好心救她,她不仅连个谢字都没有,反而一再跟自己过不去,一时气急反笑,少年微微牵起梅花唇,说:“这蛇无毒,我五岁就住在这清莲观里了,这山里什么飞禽走兽没见过,姑娘放心便是。”安康还欲说些什么,却见眼前的少年已伸手褪去披风上的帽子,他抬眸的瞬间,她惊住了。安康不禁走到少年面前,那是一种怎样的惊艳,面如冠玉,眸如点漆,如此不染纤尘的容颜,她从未在宫里见过。安康忍不住问道:“你是谁啊?你怎么……怎么比萧大人还好看?”少年微怔,道:“萧大人?你是说刑部的萧云川?”安康用力点了点头,仿佛她能认识长安双绝之一的萧洛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虽然她认为她的王兄并不比萧洛长得差。少年闻言,只是轻笑道:“萧云川是我大哥。”安康恍然大悟,上前扯住少年的袖子,说:“那你就是萧家二公子了!我早就听我哥说过,萧家二公子自小便住在这观子里,没想到,今日竟让我给遇着了!”其实,并不是萧渊真的就比萧洛好看,而是安康与萧渊年纪相仿,看他更顺眼些,她的年龄,还欣赏不到萧洛那种成年男子的美。萧渊望着眼前的女孩子,瞧那苍白无血色的小脸就知道和自己一样是个小药罐子,只是这姑娘既然知道大哥,还知道萧家二公子自小便住在清莲观,这事父亲可没对什么人说过,也就是说,这姑娘定是官家女子,且和他们萧家颇有交情。萧渊便问道:“看姑娘的样子也是出自大户人家,不知姑娘的父亲是……”安康眨了眨眼:“哦,我爹啊,我爹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官,我姓……我姓安,你叫我安姑娘吧!”晋王一再交待,不许她跟任何人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整个清莲观里也只有智泓道长知道她是公主,安康本也不想提自己的身份的,可是萧渊既然问了,自己总要找个说法搪塞过去,不然岂不是欲盖弥彰,于是便从封号安康里择了“安”字,京城姓康的官宦人家倒是没听说过,姓安的确是有几家。姓安?萧渊暗自思忖,听姐姐和大哥讲过一些京城名门望族,这安家……印象里是有,可却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确,人家也说了,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官。可是,既然不是大官,那又怎会结交到父亲这样的一品大员,不然这姑娘的哥哥又怎会知道自己的事,难道,是大哥与这位姑娘的兄长有些交情,可大哥也不是那种随便就把家里事说给人家听的,他谨慎起来连亲爹都提防的!萧渊越想越觉得不对,他不禁也警惕起来,这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啊!安康见萧渊许久都不说话,有些没趣,便开口道:“你有什么心事吗?怎么如此闷闷不乐的?”“没有,我要回去了!”既然一时弄不明白,那就不要再纠缠下去了,走为上策,先溜吧。谁知,安康却一把扯住萧渊,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趣儿啊,我们才刚认识你就要走!”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大胆的吗?显然,安康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她平日在宫里和王府里对别人向来如此,人人都听她的,况且她终日所见男子就晋王一人,其余皆是身边伺候的太监,所以她并没觉得这样与萧渊亲近有什么不妥。她让身边的小太监陪自己玩,他们没有一个不愿意的,甚至挣着抢着哄自己开心,那样他们便可以得到王兄的赏赐。然而,面对萧渊,她还没有完全弄清太监与正常男子的区别。看着一脸错愕的萧渊,安康的心里颇为得意,一把抢过萧渊的佩剑,说:“看你方才打蛇的身手,你会武艺吧?可以教我吗?”萧渊一把将佩剑夺回,边走边说:“谈不上会,略通一二。”安康却寸步不离的追上眼前的美少年,俏皮地说:“别骗我了,凡是说自己有多厉害的,往往都没什么本事,凡是说自己略通一二的,往往都是高手!”萧渊忍不住噗嗤一笑,她这话倒是有道理,可自己却是真的略通一二,便道:“你既然知道我从小就住在清莲观里,就该知道我为什么住在这,我的身体根本不是习武的料,大哥教给我一些招式也是想让我有些自保能力,顺便强身健体,哪有你想的那么厉害。”安康这才记起,王兄说过这个萧家二公子倒是与自己颇为相似,都是因为娘亲怀孕时生了病才导致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这样想着,安康便对眼前的少年颇为同情,终日喝药的滋味她是很清楚的,苦到吃什么都觉得没味。于是,安康公主开口安慰道:“没关系!我身体也不好,我还不如你!”萧渊瞄了一眼安康,心里暗道:我看出来了。不过,这个女孩子好像也没那么讨厌,还挺可爱的,可能是家里人给惯坏了,行为有些唐突,不过,心地倒是善良的。就这样,安康公主在萧渊不动声色的默许下一路跟着他进了荷风院,萧渊搁下佩剑,端坐于小案前,继续抚琴。他轻轻解下披风,展露出刚刚有些成年男子模样的好身材,安康公主坐到他旁边,悄咪咪捡起他的披风,抱在怀里闻了闻,嗯,香香的。她欢喜的托着香腮趴在案边,看着萧渊微微有些雏形的喉结,心想:他怎么和那些小太监不一样,她身边那些十三四岁的小太监脖子上可没有这个东西,同样都是这个年龄,怎么萧渊会有喉结呢?她印象里像王兄和萧洛那样的男人才会有喉结。想着想着,安康公主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又看了看萧渊,想象着再过个两三年,二公子也会出落得和王兄一样,玉树临风,身姿挺拔。想到这,安康顿时红了脸,方觉自己之前的行为很是不妥,便羞答答的低下头,诚恳的说:“方才……还没有谢过公子出手相助呢。”萧渊淡淡的说:“举手之劳,无需介怀。”安康公主又偷偷瞄了瞄萧渊,真的好好看,这等粉雕玉琢的清贵公子,简直不似凡尘中人。于是,安康解下自己的荷包,递给萧渊,说:“这个送给你!作为答谢!”萧渊将手从弦上收回,垂眸看向那荷包,做工十分精美,便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这荷包如此精美,又是姑娘随身携带之物,姑娘何不自己留着。”安康看了看手里的荷包,这的确是她心爱之物,这荷包是王兄亲手为她设计的,请了长安城赫赫有名的绣娘为她做的,是她上次生辰时王兄送给她的。不过,她看了看温润如玉的萧渊,咬了咬唇,还是一个反手把荷包塞到了萧渊手里,道:“我相信公子会好好保管这个荷包的,把它送给你,我放心!”萧渊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便道:“萍水相逢,姑娘何必如此……”“哎呀给你你就收着吧!”不等萧渊推却,安康公主便一路小跑溜走了。萧渊握着那个荷包,望着荷风院半掩着的大门,良久没有回过神。自那以后,安康公主每日都偷偷跑来见萧渊,有时听萧渊抚琴,有时看萧渊舞剑,亦或陪他温习功课,探讨诗词。一开始,萧渊的内心是抗拒的,可一回生二回熟,渐渐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觉得这小姑娘还挺可爱。荷风院的下人们看在眼里,也默不作声。这小姑娘不知从哪跑来的,看着倒也是个大家闺秀,跟二公子倒也般配,想当年大公子十五岁时就和齐王妃孙欲挽爱的死去活来的了,如今二公子也有十四了,情窦初开嘛,嗯,正常,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