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久在暮色四合的时候进到了镇子里。
星罗棋布的夜空悬着一轮新月,银色的光辉洒落,衬的地上一片白。
镇子里静极,不闻犬吠人声。
这般静谧,安逸的,若不是一路走来看到地上的物品,倒下的架子,大敞的室门……她绝对想不到这里曾发生着一场生死大逃亡。
走了许久,不见一个谭秋国士兵,倒也奇怪,攻占了白水镇,却没有驻留兵将。
这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沿街开的铺店早已被洗劫一空,连桌椅案条都没放过。
白千久边走边看,一个不妨,脚下拌了东西,向一旁扭去,刚稳住身子的她,低头看向那拌了她的东西。
“嗬”白千久被吓了一身冷汗,饶是她杀过人,也被这人的死样吓到了。
满脸的伤口,血糊了脸,在月光的照射下如同一个血人,身上的口子更多,如同一个个血窟窿,可谓是血肉模糊。
这人应该是没有逃走,被谭秋国士兵所杀。
这死状让白千久原本还在响的肚子成功的不响了,再往前走,不定还会遇到什么骇人的尸体,于是她改道向旁边的一条小巷子拐去。
两侧高墙下的深巷,是月光也照不进来的地方,如同这世上的一些东西永远都见不了光。
白千久如同一道影子行走在这阴暗不透风的巷中。
她从小就胆大,小时候便敢一人偷溜下山,被人贩子拐了,也不害怕。而是凭着胆大和嘴甜,不出三日便把人贩子“哄”到了衙门。
前来寻她的师兄简直哭笑不得,还是师父揪着她的耳朵一路从衙门揪回了顽山的藏书阁。
想起以前的事,白千久有些微微出神,如今只有她一人。
“小久,若是有一天,师父不在了,你就自己下山,想干什么便干什么吧。”
师父站在万卷藏书前,略显凝重的告诉她,彼时,她却只以为师父是生气了,也许那是他就知道白巫族会出事,也打定注意要牺牲全族来保全她一人了。
夜色见浓,周围一片寂静,她忽然停住,前面似是到了巷子尽头。
若是她没看错的话,那儿似是有个人,看其样子,像是蹲着的。
“有人吗?”白千久压着嗓子问道,那个黑影动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呢?”
那个黑影低头,似是把什么飞快塞进了嘴里。
不一会儿,那儿就传出咀嚼声。
在这漆黑的夜里,这种声音分外响亮,勾的白千久的肚子也不由得叫嚣起来,于是,她说:
“兄弟,我有银子,可以和你买些吃的吗?”
那个人没理她,她又询问了一次,还是没搭理她。
月上中空,较之先前,似是明亮了许多,巷子里也透进些许月色,白千久已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前面蹲着一个人,看其身影年纪应该不大。
她眯眯眼,又瞅了瞅。
下一瞬,她就睁大了瞳孔,似是看到了极为骇人的事。
她看到了什么,那个黑影的前面还躺了一个,是人还是尸体?
她想起刚才黑影从身前拿起什么东西塞进嘴里。
不会吃的是……人肉吧?
想到这,仿佛有一阵阴风从她的身后吹起,她打了一个冷战,心跳骤急。
她听说过,有些地方的人没了吃的,就会吃人,吃尸体,甚至在军中,这种情况也偶有发生,可她没想到自己也能碰到。
那个黑影,似是吃完了,已站起来,朝她走了过来。
他的身高和她相近,身影单薄,年纪应不大。
停在她身前三步远,那个黑影伸出了手,手上有些东西。
那东西模模糊糊倒能看清点外形,不是块状的,白千久心下稍安。
“给你吃的,给我银子。”
那个黑影如是说。
“……”
白千久略显迟疑,可是,无奈腹中饥饿,最后,她还是接了过来。
摸了摸手中的东西,是圆形的,似是……一张饼。
她还以为刚才他吃的是……人肉呢!
“银子。”
那个她看不清脸的少年还伸着手,似是等着接银子。
“……”
白千久低头看着手中的饼,第一次陷入了两难的抉择。
要饼,她没银子,
不要饼,她还饿着肚子。
“这样,你和我来,我去给你取银子。”思索一番,她决定还是遵从本心。于是,她抬眸对着眼前人说道。
那个人二话不说伸手就来抢饼,似是知道她身上没有银子。
“哎,给了我就是我的了,怎能再要回去呢。”
白千久闪身躲过,扬着手中的饼笑道。
那少年又抢了几次,都被白千久轻易的躲了过去,最后,似是发现抢不到他就停手了。
“去哪儿取?”
少年似是多时没有说话了,声音有些涩涩的。
“跟我来”
白千久转身向另一条巷子钻去,那少年就跟她身后,像影子一样,除了脚步声,没有一丝其余的声音。
在走的途中,她就把那张饼解决了。
那饼虽说又冷又硬,可好歹把肚子填饱了。
白千久路过一高墙大院,转了转眼珠,故作轻松的绕了一圈,从后墙转到了前面。
此府的两扇大门敞着,门前有两座高大的石狮蹲子,白千久扫了一眼那黑暗中仍威武的石狮子,抬腿入内。
那少年看了看门上的宽大的匾额,才踏了进来。
“你骗人,这不是你家宅子。”
还不算蠢,白千久勾了勾唇“我又没说去我府里取银子啊”
那少年看了一眼如入自家庭院的白千久,张了张嘴,没说话。
白千久随意的挑了一个院落,进了主屋,从烛台里取下了一支蜡烛,划过打火石,倏而一抹火焰跃起,她用手挡了挡,火焰渐亮,发出熏黄的光。
她猛然把烛火凑近那少年,顿时对上了一双眸色略深,眼底黑洞洞的瞳孔。
他的脸上都是泥土,头发也异常凌乱,衣裳略旧。在昏黄的烛火下,他整个人都显得脏乱不堪,像是刚从洞里爬出来的。
那少年似惊了一下,后退几步,顿时又隐于黑暗之中。
“怕什么,来说一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八”
“这是你的乳名?”一听,这就是个排次,她听说有的大户人家会给小孩子起个乳名。
“……”
“你看,做人就要讲诚信,我欠你银子,是肯定要还的,对吧……”
“至于现在,你就出去吧,我是不会跑的。若是你不信,你可以在门口守着。”白千久边说边往外推小八,最后在他微怒的眼神中合上了室门。
“呼——”白千久打开了屋中的箱笼,找了一件看起来还可以的长衫,虽然是一身男子衣裳,但也好过她身上这件染血的青衣裙,而且,男子装扮对于她今后行动更方便一些。
再打开门,出来的便是个翩翩少年,只是头上挽着个不伦不类的发髻,像个道士冠。
小八惊奇的看着她头上的发髻,却也没开口提醒她。
“你看,天也晚了。咱们先休息。至于银子嘛,明天再找吧。”白千久伸了个懒腰,眼睛半眯着说道。
小八迟疑一会儿,最后,进了旁边的耳室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