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久这一觉睡的分外难受,只觉得身上泛酸,哪里都痛。
还没睁开眼,她就用手摸住那僵硬的半边手臂,嘟囔道:“嘶!麻了!不能动了。”
全身的冷然酥麻,让她不由的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高大的四方穹顶,交错的暗红梁柱,俨然一副大堂布置。
她用手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待眼神足够清亮,心底足够冷静时,她才眨眸向上看去。
呵!没有看错!正中那根最粗的梁柱上还贴着一道黄符,符纸落灰,泛着陈旧,但这也足以看出此堂存在之久。
下一瞬,她就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哪?她不是在帐里睡觉吗?帐篷呢……帐篷哪儿去了?
手一抚额,她又发现自己身下的地方极硬,还有丝丝寒气透过薄衫渗入体内。
这是在地上……一个冰冷的地上……一个陌生的冰冷的地上……
良久,她还躺在地上,姿势未有半分改变,只瞳孔散着黑漆漆的幽光,思索半天,却只得出一个令她万分不想接受的结论,她被人抓了,还是被人在睡梦中抓了。
随即,她又恨恨的睁大那双明眸,咬牙切齿的想着:可恶,绝对是有人阴她,不然,她怎会睡的如此沉,现如今身上还没有丝毫力气。
是的,躺尸的白千久不是不想起来,而是她发现自己根本……起不来。
这人真阴,竟给她下药了,千万不要让她逮到是谁……要是逮到……哼……有他好看的……
极缓极轻的脚步声忽然从白千久躺倒的头顶前方传来。
脚步声越来越轻……
是谁?是捉她的那人?还是要来杀她的?
白千久的心跳骤然加快,额上冒出细密的冷汗。
这人是何时来的?还是一直都在?
可是她自醒来就没有发现这里除她外还有其他人存在啊!除非是……那人的内力浑厚。
……
白千久脑中闪过千种可能,万种猜测,可是无一不是如今体虚无力的自己,根本就是有心无力。
她极力抑制着心底的狂跳,淡定,要淡定,可是这好像由不得她控制。
在生死面前,人总是本能的恐惧。
那声音渐渐几近于无,可是白千久却知道那人还在靠近。
既无法预测将要发生的,那便只能随机应变。
一片阴影投下,白千久瞬间抬眸,便看到那人着一身玄色镶白锦袍,停在她身前一步远。
他遮挡住半边穹顶,这方空间莫名有些紧致逼仄,让人无端感到压迫。
从白千久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一个优美光亮白皙的下颌。真美!这是白千久心底突然冒出来的两个字。
接着便被那人手上拿着的一串暗朱沉色檀木佛珠吸引了目光。
修长无比的指骨间是颗颗磨砂光滑温润的檀木珠子,每一颗珠子都有着相似的纹理和金色刻字,无比的祥和柔软,整串珠子在他手中泛着隐隐神圣金色的光泽。
这人慈悲啊!这是白千久心里出现的第一个想法,随即她又很快的打消了这个想法。
虽如此,可是她的脸上却突然浮现出讪笑,嘴里求饶的说道:“大人,快放了我吧。你看你信佛,我也是信佛的,我家还有个非常大的佛堂,要是大人放了我,我必每天早晚为您祈福颂平安。”
那人没反应,白千久再接再厉道:“大人,我没见过你,更没得罪过你啊,真的,我发誓。您就放了我吧。”
说完后,白千久软软的举起手。
这话倒没说假,她是真没见过他啊。
那人还是没反应,白千久心一横,似在自言自语:“难道是个聋子?所以听不见?”
这话一出,那人就缓缓的低下头,睥睨着白千久,霎时白千久就看到一张令她惊艳的面容,惊艳不是因为他面容的俊逸,而是那刀削般眉峰下的眼眸。
那眼眸深邃黑漆泛着幽光,却又及其淡漠平和,意外的矛盾却又在一张面孔上祥和的呈现出来,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一身玄袍,一张让人惊艳的容颜,一串佛性十足的檀珠……让人无法摸清他到底的仙人,还是那来杀她的罗刹。
可是,白千久眨眼就压下了心底冒出的种种想法,她唇角微扬,眨眸说道:“大人,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为你占卜一卦。”
那人眼眸微抬,似是对她说的卜卦有些兴趣,于是启唇:“哦?”
这声音如泠泠落泉,回荡在堂内,分外清冷,只让人觉得他更加神姿飘逸,似个不识人间烟火的仙人。
“真的。家族昌败,姻缘命定,仕途高就,子嗣殷薄,寻亲探路等等都可以。”白千久一口气说完,就睁着那双明眸善目,巴巴的看着那人。
“那你为我算算,现在我的心情如何?”
“……”
这让她如何算?他的心情不是由他而定。
那人看到白千久一副霜打了呆滞的样子,眼里几不可见的闪过流光,勾起唇角,凉凉说道:“怎么……算不了?”
白千久才不会被人如此容易的难住,她转了转眼珠,忽而眸里含笑的说道:“算了,大人现在的心情,小的不知道。可我知道,一会儿大人的心情应该是开心。”
“为何?”
白千久嘴角微撇,说道:“因为我不管算出什么,大人都会说不对,继而会杀了小人,小人一死,大人难道不开心吗?”
那人眼里闪过一丝什么,忽然低下身,就这样,白千久眼睁睁的看见那个似神非仙的人蹲在了她的面前。
而他手里不知何时拿出了一白一黑两个小瓷瓶,举在白千久眼前给她看。最后还说道:“那你再来算算,这两个里面哪一个是解药,哪一个是半魂散。若是算对了,解药给你,若是算错了……”
她猜错了不会是吃了那个半魂散吧?怕什么来什么,便听得他说:“赏你一颗半魂散。”
她的嫩脸顿时一僵,心里快后悔死了,她这是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这怎么算,鬼才知道哪个是解药。而且那个半魂散又是个什么东西?
似是看出她心里的想法,他好心的为她解释说:“半魂飘升,半魂留体,死而不僵,活而不能,是谓半魂散。”
白千久翻了个白眼,你直接说半死人得了,取那么一个仙气十足的名字,却是让人下地狱的。古人诚不骗我,这美人心毒啊!
想归想,白千久的黑眸还是死死的盯着那两个小瓷瓶,似是要看出个所以然,可是那两瓷瓶大小,形状,无一不同,只除了颜色……
“你的时间不多了,不猜,那就只能是我为你选了。”那人看着白千久一脸的欲哭无泪,淡淡补充道。
她一咬压,从齿缝间蹦出两个字“黑色”
自己猜,还有一线生机,若是让他选,那就只有一个结果。那结果绝对不是她所期待的。
那人的眼眸一闪,似是有些出乎意料。
他让许多人选过,可无一例外选的都是白瓷瓶,他们都认为白色是纯洁,就该是救赎,而黑色便是那让人害怕的地狱。
这人倒是如此的……不同。
白千久见他眸底有异色,心里顿时一松,果然,她就说此人必不像表面看到的那般佛性,啧啧,用黑瓶装解药……
那人从黑色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递给了白千久,才站起身来,瞬间光滑无比的玄色长袍袖衣滑落,盖住了腰间一闪而过的朱绶。
可白千久却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那一抹闪现的朱色,皇族?他是皇族中人?苍衍国皇子?不……不可能,那人此时应在华营帅帐,那此人……只可能是……谭秋国那位派来督战的贤王季疏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