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皇宫，甘露殿内。

琴声叮咚，香烟袅袅，李二和长孙皇后相对而坐，执子对弈，表面看去，好一派悠闲和乐的景象。

但是，仔细看去，双方的注意力都不在棋盘之，很有些心不在焉。

废话，光天化日之下，朝廷亲王在衙门内打断了尚书的两条腿，哪朝哪代发生过这种事啊？

可以想见，必将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李二一个应对不慎，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吱扭扭~~

忽然，门开了，一名小宦官飞奔而入，手持一个漆黑的小匣子，高声道：“启禀陛下，不良司紧急秘报！”

“拿来给朕看。”

“是。”

李二打开那漆黑的木盒，拿出了一张纸条，稍微扫了一眼，嘴角就泛起了一阵冷笑。

“动起来了，都动起来了。段家、窦家，乃至于五姓七望，都动起来了。瞧着吧，明日这帮世家大族，必将演一场大戏给朕看！”

长孙皇后道：“陛下是不是对佑儿太宠了？他纵然得天和湛卢神剑的认可，毕竟是个孩子啊！若不是您连日来多次加封，让他志得意满，无法无天，怎么会闯下如此大祸？”

“嗯？”李二眉毛一挑，道：“听无垢这话的意思，是对朕加封佑儿，有些不满啊。”

“呃……你们都下去吧。”

长孙皇后命伺候的宦官宫女都退出了甘露殿，才正色道：“说没有不满，那是假的。妾身的心胸再宽广，也会偏向自己所生的孩子。如今佑儿官居雍州牧、大唐皇家银行行长之职，已经对承乾的地位构成了严重的威胁。二郎，你……你真不怕玄武门之变重演么？”

“好，无垢对朕真心相待，朕也说说心里话。”

李二站起身来，在大殿内来回踱了几步，字斟句酌地道：“朕当然怕他们兄弟相残。但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把他们之间的竞争，摆到台面来。”

长孙皇后疑惑道：“陛下的意思是……”

李二解释道：“这大唐江山，不仅是朕的，更是李氏皇族的，是天下人的。不能由着咱们的性子来！继任之君的人选，更不一定非是嫡长子不可。佑儿表现得太出色了，朕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顿了顿，又安慰道：“你放心，只要承乾不是差的太多，这皇位还是他的。再说了，朕现在还年轻，有我看着，他们兄弟之间，再争竞也有个限度，不会真的兄弟相残的。”

长孙皇后道：“可是，佑儿毕竟年轻，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佑儿做得好！”

说到这里，李二简直眉飞色舞，道：“段纶这厮，不知做了多少坏事，朕早就想狠狠地收拾他了。只是这厮做事滑不溜手，一直没被朕抓住把柄，朕也没法子发作！佑儿这是做到了，朕一直想做，而从没做到之事！对了……”

顿了顿，李二指了指大安宫的方向，道：“朕得了禀报，太皇得了这个消息后眉开眼笑，邀请了几个闲散老臣，要彻夜饮宴呢！”

要说天下人中，最恨段纶和窦轨的，当属李渊本人。

好么，李渊为了笼络他们，把女儿都下嫁了。

结果，这二位就是这样报答李渊的？

接连杀了两拨李渊派去暗查的人。

这是在天下人面前，狠狠地打李渊的脸！打一代帝王的脸！开国之君的脸！

李渊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要不是玄武门之变发生了，李渊早就想办法把他们收拾了。

现在，听说段纶倒了大霉，而且是亲孙子为自己报了仇，李渊当然非常痛快。

甚至可以说，自从玄武门之变后，今天是李渊最开心的一天！

“这样啊……倒是妾身，见识浅薄了。”

长孙皇后虽然隐约约约，听说过段家的不法事。不过，知道的并不详细。

世家大族嘛，谁家没些龌龊事？

她今日来见李二，一方面是担心此事会影响朝廷的稳定，一方面是劝李二吸取教训，不要对李佑太过偏爱。

可她万没想到，段家如此遭李二和太皇的恨。

自己以为李佑十恶不赦之举，在李二和太皇的心目中，竟如此值得赞赏！

忽地，长孙皇后心中一动，道：“佑儿带着亲兵大闹工部，金吾卫姗姗来迟，是不是跟陛下有关？”

李二连连摇头，道：“怎么可能？那是金吾卫大将军尉迟恭碰巧喝醉了，难以理事。他手下的金吾卫不敢搀和进齐王和工部尚书之争，才没有及时出动，跟朕什么关系？哦，对了，朕已经惩治鄂国公了，罚俸三个月。”

李二一推二六五，但是，面的表情，已经完全出卖了他。

很显然，此事就是和他有关！

他就是要暗中帮李佑的忙，他就是乐于看到李佑找段纶的麻烦！

长孙皇后也不揭破，转移话题，道：“打断段纶的双腿，痛快倒是痛快了，陛下也高兴了。但是，佑儿滥用非刑，总是大错特错吧？明日那些人闹起来，到底如何收场？”

“收场？”

李二微微摇头，道：“这不是朕该操心的事儿。依佑儿的尿性，明日吃亏的，还真未必是谁呢！”

陛下对佑儿，这么有信心吗？

望着李二笃定的面庞，长孙皇后忽然觉得，不是李佑严重威胁到了太子李承乾的地位。而是太子李承乾，在这场储位之争中，已经大大落后了。

双方的差距，有这么大吗？

佑儿果真有那么大的本事？

如果，佑儿明日完美解决了群臣弹劾的问题，恐怕……连我也觉得，佑儿是最好的储君人选吧。

长孙皇后还是有些不甘，道：“如果，陛下判断错了。佑儿自己，没办法应对明日之事呢？”

“那样的话……”

李二微微咬牙，眼中现出嗜血的光芒，道：“佑儿乃朕之亲子，对佑儿不敬，就是对朕不敬！若是他们明日，对佑儿不依不饶的话……真以为，朕的刀不利么？”

“陛下！三思啊！”

长孙皇后望着李二的面容，瞬间想到了，当初的玄武门之变！

是了，玄武门之变前，二郎就是这样的表情！

主意一定，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

……

翌日，清晨，玄武门外。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光天化日之下，滥用私刑，王法何在？”

“连工部尚书都难以保全，更何况吾等？”

“严惩齐王！给天下一个交代！”

“读圣贤书，为中直人！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

万人举着横幅，护送着双腿被打断的段纶，来到了此地。

这些人里面，段纶就是一面旗帜。

他的左边，站着勋贵家族的代表酂国公窦轨，右边站着五姓七望的代表黄门侍郎崔民干。

事实，来得可不仅仅是勋贵家族和五姓七望，还有有普通的清流官员，和国子监的学生们！

甚至，这些清流官员和国子监的学生们才是主力！

没办法，世家大族不仅仅控制了大量的人口和土地，还掌控着渔轮。

他们说李佑十恶不赦，大部分清流官员，乃至于国子监的学生们，就相信李佑真的十恶不赦！

更何况，段纶被打断了双腿，李佑滥用非刑，乃不争的事实！

这么多官员和国子监的学生们，再加世家大族的实力……说句不好听的，换个皇帝都不是不可能！

从某种意义讲，这就是逼宫！

这就是又一场玄武门之变！

段纶眼见这副场面，嘴角泛起了阴毒的笑意：李佑。你昨日倒是痛快了。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该如何收场？你打断了我的腿，我要你的命！事到如今，李二都护不住你！

酂国公窦轨也是心潮澎湃：李二，看看吧，这才是世家大族的真正力量！我们才是这天下的主人！李二，今日我们就要让你明白，这天下到底谁做主！

黄门侍郎崔民干更是意气风发：今日之势，若仅仅是严惩齐王李佑，就太过浪费了。哼，李家朝廷，为了打压世家大族，开什么科举，真是丧心病狂、倒行逆施之极！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我一定要逼着李二下罪己诏，永远废除科举。到了那时候，我崔民干不仅能得世家大族的感激，还可以名留青史！

“陛下驾到！齐王到！”

正在三人胡思乱想之际，玄武门城楼，一个宦官的公鸭嗓音响起。

紧接着——

蹬蹬蹬~~

随着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三千金吾卫从四面八方涌出，弓弦刀出鞘，将玄武门之前的广场包围！

人人面色冷厉，狰狞肃杀！仿佛李二一声令下，就会为他肃清一切敌人！

紧接着，在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敬德、程咬金、秦琼等朝廷重臣的簇拥下，李二和齐王李佑，出现在玄武门城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齐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玄武门城楼下，众人大礼参拜。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决战……要打响了！看这兵力布置就知道，李二他……不会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