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身躯一愣,也跟着陆珵所示方向望去,却毫无所得,正奇怪时,却听到一声刺耳的笑声响起,一个人影忽然而然的就出现在众人三十丈之外,那人裹着一身长袍,头戴面具遮掩,看不出什么路数,只是观其行,听其声,感觉比较年轻。此刻正一边鼓掌,一边信步而来:
“精彩,精彩,今天真是不虚此行。原想能与刘擘或李虢华做过一场,也算是尽兴。哪里料到你陆珵却如此深藏不露,不光通脉大成,还有这么强横的剑道修为,相对来说,扼杀一名天才更加让人心头畅快。”
“就凭你?”陆珵嗤笑道。但却伸手将李宣一推,与二女一道退至山林之中。
黑袍青年深呼了一口气,露出腰间剑柄,眸子若火焰升腾,金光四色,语气却平静的说道:
“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收拾了几个小角色就膨胀的不知死活,今天就让你见识下真正的差距。”
说完指端一点莹光闪耀,长剑顿时飞射出鞘,急速绕转。其剑身上裹着一股黄色光华流转不息,若有生命般随着呼吸缓缓震动,一股含而不漏的剑势,隐蕴其内,但杀意丝毫不加掩饰,气息弥漫开来,令人如坠冰窟。
“神魂驭剑,先天灵动!”
云非月家学渊源,立刻叫破来人境界,想不到这藏头露尾之人,却是已觉醒神魂的高手。
不过更令他惊讶的是,陆珵却在对方气势压迫之下,半分不让,长身挺立,神情不咸不淡,仿佛未受任何影响。
黑袍男子眉头一挑,也略带几分惊讶:“原来你也窥得这剑道之势,当真是了得。这般实力,已可以与我一战了。”
说到此处,忽又一顿,转为森然:
“只是可惜,你未至‘灵动’,剑势固然强横,却无法与之相谐,稍有破绽就是你的死兆!”
他的灵识已可一念数十里,足以锁定陆珵,只需要陆珵有一点点担忧、一点点着急、一点挣扎,这心灵气机上的破绽,手中之剑就可以籍此取了对方性命。
这一战他的胜算太多,不论是经验和境界上的压制。
对面陆珵的神情也确实在变,却是收敛了笑意,闭目,深吸了一口气:
“我这千日光景,潜心修炼,更是深入水底参悟剑势,终有所得,而剑道之路,素来未有闭门造车而成者,需要与战中印证,以杀中试剑——”
语气不急不缓,声音清冽,远远传出。仿佛有种莫名的韵律,使得陆珵的气势节节攀升。
黑袍男双手攥紧,不愿等到敌人气势攀到巅峰,就是一声虎吼,宝剑赫然化作极光迅影,激射而出,虚空中似有无上剑音浩荡传来,剑气纵横和其光同其尘,灭绝一切有形之物。除了正面抗衡,别无他法。
但见陆珵再次睁目,眸中纯澈无比。手中之剑,与其心意相通,殷殷震鸣。
下个一瞬,双剑交击之声,细细密密的就响了不下千百次。两人剑力毫无花哨的对撞,雄浑无匹!
剑光缭绕,百折千回。
陆珵剑势旋动,一股阴阳共济,日月交融的劲气,也随之卷动起来。开始是平平无奇,但黑袍男子驭剑刺入后,却仿若深入旋涡之中,再不由己了。
他一剑比一剑重,一剑比一剑烈,却始终差那么一线,无法挣脱那旋转的约束。那漫天剑影就仿若真的是个龙卷风,横扫而过,且其中心包更是包含着要命的两股螺旋真气,疯狂搅动,现出火焰与寒冰,吞吐不定。
黑袍男子体内神魂震动,飞剑运使到极致,却还是觉的自己犹如一道摇摇欲坠的堤坝,在阻挡着遮天的洪水,越来越力不从心。而势至巅峰难免会转衰,气力开始回落。但他却惊恐不已的发现,那陆珵的‘剑势’竟然还在拔升。
这样下去会死,心中闪过不详的预感,终于不敢怠慢,开始拼命了,全身真气如潮,倾力施展。只见其裸露在外的肌肤诡异浮红,身上也不知何时缭绕着一股黑烟,不住的翻滚。衬托其一身黑袍,像是将周身的空间都融化开来,气焰喧嚣`!
“砰……”,气劲飙射,仿若将空气都要洞穿,其飞剑获取强力加持,瞬间高速穿梭,发出轰隆气爆。强行将陆珵的旋动剑势震开,然后他伸出左手五指张开,指甲疯狂生长凸出,眨眼间变张为爪,瞬时腾空而起,若神鹰盘旋,徒手撼昆仑,伴随着鬼哭狼嚎之声向陆珵当头抓下。
陆珵微微蹙眉,察觉到对方这诡异招式中的不凡,其恶风袭过,胸口就烦闷不已,血脉流通都有些凝滞不前,期间晦涩之感,跟书籍上所载的魔气类似,怕是这人来路不正。
但这又如何,他只需相信手中之剑!
下一刻
爪剑交击,竟发出金铁之声!
狂风顿起,掀起气浪排空,满地尘埃扬起,扫过林间竟将数十棵大树都连根拔起。李宣及二女连忙爆退闪避。
黑袍男子身上衣衫鼓动烈烈作响,这一下底牌尽出,心中杀心更是满溢:这可恶的小子,如此年纪就已将自己逼迫到这一步,再给他几年历练还如何压的住?所以今日一定要将此大敌斩杀。正要再起飞剑配合攻伐。未曾想却听到对面传来一声:
“这一剑逆流,为你送行——斩了!”
陆珵淡然开口,蓦的发力,体内万斤蛮力直入螭龙之中,气与力合,生生斩在黑袍男子气机转圜的一个滞凝点,陡然爆发。
气壮山河的一剑,直若拦山斩海!
黑袍人只觉那被他阻挡许久的“洪流”终于决堤而下,接着他目光中,全部被剑影所充斥,无边巨力袭来,什么飞剑、利爪、黑烟、真气统统化为齑粉,遮天巨浪将他整个人完全吞没。
须臾无数血肉飞洒,疯狂的四下溅射,那黑袍男子的身躯,在陆珵无穷剑光切割下,瞬间粉碎。
而剑势却未休止,浩瀚如星海竟沛不能御,向前方席卷而过,其包裹的劲道更是带动其势前冲数百丈方才消止,烟尘过后,地面留下了一个大约三十丈宽,四丈深的巨坑。
声势浩大的一击,元气波动如海,久久不能平息。而此刻李宣、云氏二女则仍旧呆愣的望着那个巨坑,心中更是波澜起伏,李宣震惊中更是有一份欢喜,真心为陆珵感到高兴。而二女虽不是第一次见到陆珵,但无疑这一次给予她们俩冲击力最大——他竟能够数招强杀‘灵动’修士,这种手段,只怕他们父辈也不过如此!
陆珵将螭龙重新入鞘,然后招手摄住这次“战利品”:一条长鞭、破损的扇形法器和一方奇异的小石头。这块如鸡子般圆润的小石头,却是那黑袍人唯一遗留下来完整的东西了。
刚将这些东西收好,破空之声响起,天际远处升起两个黑点,几个呼吸就至眼前。
“爹爹!”
“父亲!”
虽是迟了一步,但双方家长却是恰到好处的赶来,下个环节就是各找各爸,然后几人相互一顿叙说、责难、表态。完事后这才顾得上已经百无聊赖的陆珵。
“小陆,今日多谢了。”第一个开口的是李虢华。
“李叔严重了,这本是冲着我来的,李宣不过是受池鱼之殃,你不责怪我就好。”陆珵腼腆讪笑回应道。
“某些人实在被宠的太过了!今日之事我一定会追究到底。在山门大阵之内,就已如此猖獗,根本就未将我们放在眼里。如何能忍!”
这是云氏二女的父亲:云于熙。其人浓眉大眼,膀阔腰圆,身材粗壮,质鲁却勤勉,胸有大义。又得妻族之助,三十岁升擢内门,现又破镜先天踏入道基,乃是内门最拔尖的几人之一,颇有大器晚成之象。其岳丈肖雄时为校经堂四大轮值长老,与喻百泉的师尊常玄载经常意见相左,似有嫌隙。
他放狠话表态后,又过来温言抚慰对陆珵说道:
“这位陆小友,我托大叫一声贤侄了。方才法剑中分神预警,我心急如焚,小女性命幸得贤侄挺身相救,此番大恩大德定会相报!”
“师叔乃是长辈,些许称谓随意即可,此番波折本就因我而起,何敢言恩?”陆珵很清醒的摇头推辞。
云于熙一把握住陆珵胳膊,又觉不妥,改为轻拍,说道:
“别叫师叔,我是打心眼里感激你,要是不嫌弃,你随李宣称我伯父即可,亲近些。”
又回首招呼二女过来,接着说道:
“初次见面,确实来的匆忙,明日,明日待备下筵席,再来相请,万勿推辞!非月、非烟,还不过来,谢谢陆世兄救命之恩?”
两女依言走至面前躬身拜谢
“师叔,不,伯父,真的不用了。”陆珵不敢受这一礼,又不好意思直接伸手去扶,向李宣使了个眼神,对方心领神会,连忙上前拉扯,揩油吃下豆腐,这都不必细说。
云于熙与李虢华两人也是旧识,对于儿女之事,从来只是顺其自然,但由于前番始乱终弃的故事,云于熙对于李宣感官非常恶劣,这次三人虽有共患难的经历,但并未怎么改善其心中的形象,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李虢华自知理亏,但儿子毕竟是自己的,还能帮谁,故舍下老脸笑着打圆场,招呼陆珵,几人一起同行便回转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