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七回:何为道?(一)(1 / 1)江屿湖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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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昭和泠涯陷入诡异的冷战,一个不说缘由,一个不明所以,只是谁都不理谁。

第二天傍晚,她又被喊到大殿,泠涯并没有陪同。

没等宗门搜寻的人出动,沐晚便自己回来了,带回了沐昭的云隐伞,用了池冥教她的借口,到底顺利蒙混过关。

如意在外头晾了一天,无法回到伞中,一直躲在泠涯布下的阵法内当初叶鸾囚禁他时,将他灵魄的一部分融进了伞内的锁灵阵,是以他无法长久离开云隐伞,否则便会魂飞魄散。

沐晚在向宗门长辈说清事情起末后,便将伞送回了揽月峰,如意才得以回去休息。而红绡则在两人被绑当天被捅了一剑,如意在思过崖找到她,赶忙将她带回来,如今正养伤,暂时无法化形。

除了来历不明不知潜伏了多久的三个魔修,又冒出一个瞬间斩杀了五人的神秘人,掌门为此事焦头烂额,便也不再追究一些不太合理的细节,只让两个人又各自交待了一遍事情经过。

好在姊妹二人十分默契,口径出奇地一致,掌门在沐晚回来当晚就查看过云隐伞,除了心里感叹沐昭机缘多外,也没有过多怀疑,随便问了几句,便放过了她们。

沐晚是掌门欣赏并信任的晚辈,他自然偏心一些。

沐昭是泠涯的徒弟,天钧老祖的徒孙,别人也不敢将矛头指向她。

无权无势的白柔,便成了满腔怒火无处宣泄的洪涛撒气的对象。

她穿着单薄的衣衫,跪在大殿正中,垂着头,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洪涛黑沉着脸站在一旁,对于不能私自处置白柔而十分不爽。

掌门其实并不耐管这件事,感到十分头痛。

他叹口气,无奈道“洪涛师叔,白柔夫人到底才丧女,如今又怀有身孕,何必非要为难她?”

洪涛冷笑一声“这本是我的家事,你们却拦着我不许处置她,是何道理?”

掌门问“那您是何意?”

洪涛面色阴狠,淡淡道“点天灯。”

掌门肃起神色“天钧老祖已然交待过,不许点天灯。”

洪涛却忽然掏出一只瓷瓶,往场中一扔“这是我从贱妇住处搜出来的,里头是一味引,此药无色无味,一滴即可令人丧命,且看不出任何症状,想必诸位都清楚。”

掌门蹙眉“师叔这是何意?”

洪涛脸色一冷“当年我孙儿无故暴毙,我怀疑就是这贱妇下的药!”

众人听罢,心中惊诧。

白柔却半点反应也无。

掌门问她“夫人,你可有话说?”

白柔却忽然低低笑起来,越笑越大声,抬起头,已是满脸的泪痕。

她道“他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有什么话可说?”

众人沉默。

大部分人心中同情白柔,也知一味引绝大可能是嫁祸,只为找个名正言顺处置她的借口,却无人愿意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开罪睚眦必报的洪涛。

沐昭和泠涯闹着别扭,本就心中郁郁,如今看着白柔处境凄惨,更是难受。

她对沧月派是有感情的,只因这里是她失孤后长大的地方,是她的家,也是教授她一切知识和技能的地方。

这里有疼爱她的师父,有感情甚笃的姐妹,有打打闹闹的朋友可对于白柔这件事,她无法站在自己宗门一边,做一个只无条件维护宗门的人,而漠视他人的苦难。

白柔做错了吗?沐昭并不觉得她有任何错。

哪怕她名声不好听,在洪涛闭关那段时间私底下传出放浪名声,且好几次偏帮重夜锦,故意给沐昭小鞋穿。

沐昭对她是有厌恶,但并不期望着她倒霉。

即便她并不认可白柔的行事方式,却也不会因观念的不合而去评判一个人,甚至用世俗的规则为其定罪。她是穿越过来的人,有着更为开放包容地对待事物的看法,在她看来,白柔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只要她不害人,就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定她的罪。

场中依然争论不休,沐昭无心细听,掌门询问众人的意见,只有寥寥几人说着不妥,天钧和泠涯早已表过态沧月派是名门正派,不是残暴魔教,白柔即便有错,也罪不至死是以才有了这一幕,大家投票决定白柔的命运。

沐昭和沐晚自然是没有资格参与决策的,她们人微言轻,不过机缘巧合顺便围观了一场。

最后,点天灯被否决,掌门给出一味引的事证据不足,无法作为评判标准的说法,堪堪保住白柔的性命。

只是,她最终要被押到执法堂受三百鞭刑,再废除一身修为,关到思过崖了却残生。

洪涛没有再说话,他心中冷笑过完了明路,私底下要怎么折磨白柔,全凭他说了算,别人也管不着!

结束了一切,沐昭浑浑噩噩走出大殿,不知该去往何处。

纵容即是恶,沉默也是恶。

她心中五味杂陈,看着远处的天际,第一次对道产生了怀疑。

修真,修什么真?

拳头硬的欺压无力反抗的,将一个无辜的人一生的希望和自由剥夺,安个莫须有的罪名,免了她的死罪,还说着自己仁慈?这便是沧月派,这便是修真界,这便是众人口中的道麽?

从前,她心中有困惑时,总会去找泠涯倾诉,从他那里得到解答如今两人陷入冷战,沐昭顿觉茫然无措,心中像堵了一团棉花,难过异常。

她甚至没有心思关注沐晚,没去询问她失踪的一天去了哪里,也不想回揽月峰,就这样漫无目的逛着,鬼使神差地,祭出兮云往沧月城飞去。

她并没有心情闲逛,不过想找个地方散心,却忽然想到黄粱梦记卷二已经刊印一年有余,差不多是时候拿分红了,便往天茂书局走去。

到了书局,被告知分红已经送到骆家,沐昭只不过无事可做,顺便来问问,听说已经送出去了,想着回去问问骆灵,便离开了。

走着走着,忽然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瞧,发现一个异常高大壮实的黝黑汉子正鬼鬼祟祟跟在后头,被她发现也不躲,就立在那里看着她。

沐昭皱眉,左右看看,见人来人往,也不怕他使什么坏,质问道“你是谁?跟着我做什么?”

那汉子却答非所问“敢问姑娘可是沧月派的人?”

沐昭穿着一件浅蓝交领襦裙,领子上绣了师门标志,被认出来并不奇怪,她蹙眉道“是又如何?”

那汉子忽然激动,上前一步,问“姑娘可否帮在下一个忙?”

沐昭本就心情郁郁,遇到这么个愣头青,没头没脑叫她帮忙,心中有气,出言相讥道“我同你非亲非故,凭什么帮你?谁知你是个什么烂人!”

那汉子面皮一红,拱拱手“是在下唐突了,只是事出有因,还请姑娘见谅。”

沐昭见他脾气尚好,被骂了也不恼火,知道自己是无故迁怒,顿时感觉不好意思,态度软和下来,硬巴巴道“说吧,帮什么忙”

汉子却忽然露出羞涩神情,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我同贵派的白柔夫人是故交这几日忽然联系不上她,姑娘可否帮在下传个话?”

沐昭愣住,看着他窘迫的神情,脑子里灵光一闪,问“你同她交情很好?”

汉子忙点头。

沐昭又说“若她出了事,你可愿救她?”

汉子神色一凛,问道“姑娘何意?”

沐昭看了看四周,道“换个地方说话。”

于是二人相约找了家酒楼,要了雅间。

沐昭开门见山“白柔怀孕了,洪涛老祖要杀了她。”

汉子露出震惊神色,猛地站起来,将桌子撞得哐当一响。

他盯着沐昭,哑声道“姑娘莫要开玩笑!”

沐昭蹙眉“我同你素不相识,跟你有什么玩笑好开?”说罢便作势要走,汉子赶忙拦住,不停道歉。

只见他掏出三个乾坤袋,往沐昭面前一推“这是在下所有身家,全部赠与姑娘,还请姑娘帮帮我,带我见她一面。”

沐昭愣住,看着这个人高马大的粗砺汉子,心想“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她道“你可想清楚了?洪涛老祖修为至分神,再来一千个你也不够他看,你若无心救白柔,便不要给她希望。”

那汉子却忽然直挺挺跪下,将沐昭吓了一大跳,他恳切道“求姑娘帮我!”

沐昭回到揽月峰,回想着白天沧月城发生的事,暗想自己是否太过冲动?又想到白柔,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跟随自己的内心。

她鬼鬼祟祟摸回小院,却见一个小童子在门口等她,见了她,便道“师姐,天钧老祖请你去一趟。”

沐昭愣住,心中惴惴,想起第一次见天钧时他奇怪的神情,心里咯噔一声。

她怀着满心忐忑随小童子往天钧老祖的洞府走去。

泠涯一直默默关注着沐昭的小院,知她傍晚时分见过掌门后便没再回来,差人去问,才知道她乘着兮云往沧月城的方向去了。

她从前无论去哪里都会先来禀报自己,从未有过私自出行的行为,今天却如此反常联系起傍晚大殿发生的事,猜到她是为着白柔受处置的事难过。

不得不说,泠涯十分了解沐昭,甚至可能比沐昭自己对自己的了解还多一些。

他一边因着沐昭欺骗他的事而生气,一边又怕她再出什么意外,一直派至乐盯着,命他一刻钟回来禀报一次。

直等到天黑,听到她回来的消息,他才松了口气。

只是还没放松多久,却又听说沐昭被天钧老祖请走,他最怕师尊已然看破沐昭的秘密,心下轰然一声,赶忙跟了过去。

沐昭随着童子走到天钧老祖的书房,就见他独自一人坐在灯下沉思,看到她,对童子点了点头,那童子便出去了,随手将门带上,书房内便只剩他们二人。

天钧直直盯着沐昭看了会儿,直将沐昭看得心里发毛。

却听他道“将你的铃铛给我看看。”

沐昭心中忐忑,解下引梦铃递给他,天钧老祖接过把玩了一会儿,又递还给她。

他看起来五十不到,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长须,一脸正气凛然,鹰一般的眸子闪着精光,因修为极高,气场十分强大,看着沐昭时,仿佛令她的秘密无所遁形。

沐昭大气不敢喘,只默默承受他的注视,却见他忽然一笑,道“我听珩儿说,你入门时四岁?”

竟是摆出一份拉家常的态势。

沐昭傻傻点头,小声答“是。”

天钧呵呵一笑“莫怕。”

见沐昭神情放松下来,他才接着道“珩儿入门时,比你大两岁。”

他像是陷入回忆,放缓语速“我第一次见他时,他病得不轻,倘若我晚到一会儿,他只怕已魂归西天。他那时过得很苦,小小一个孩童在深宫内苑求存,万分不易。”

沐昭傻傻听着天钧的讲述,才知泠涯竟是皇室的孩子。

他从未跟沐昭说起过他的过去,沐昭偶尔好奇问起,他只说时间太久,忘了。

听了天钧的话,沐昭才知道,原来看起来无所不能的泠涯,也有过脆弱无助的时刻,心里头泛起一阵疼。

天钧老祖讲了一会儿,忽然话题一转,没头没尾说了句“这铃铛是个了不起的宝贝,须得好好利用。”

沐昭本想多听点泠涯小时候的事,天钧却不再说了,只见他凭空掏出一支簪子,羊脂白玉雕成,上头雕刻了一只小小的兔子并一轮明月,简单可爱。

他将簪子递给沐昭,笑道“你们女孩子家,定然喜欢这些小玩意儿,这上头附着了三道剑气,可保你无碍。”

沐昭赶忙接过,轻声道“谢谢师祖。”

天钧笑笑“天色已晚,回去歇息罢。”

沐昭没听够,想多听点关于泠涯的事,却又不敢对他放肆,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不想刚走出书房,就见泠涯穿着石青常服站在门口,见她出来,打量了她几眼,居然扭过头去,不搭理她。

沐昭心里头委屈得不行,也赌着气,鼓着脸将头一扭,居然不喊师父。

泠涯见她一副死样子,心中火气更甚,径直越过她,看都未曾看她一眼。

沐昭红着眼睛转头,瞧见他走进天钧老祖的书房,利落干脆带上门,气得一跺脚,撅着小嘴往自己小院走去。

路上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到底又哭出来。

天钧正低头沉思,抬眼见泠涯走进来,打趣道“怎地?听说我要见昭儿便巴巴赶来,还怕我这个做师祖的欺负自家徒孙不成?”

泠涯咳了一声,不自在道“弟子只是来看看师尊。”

天钧哼了一声“你小子竟也学会扯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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