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九回:(1 / 1)江屿湖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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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绡从梦里醒过来,扭头一望,发现如意正端坐在床前愣愣出神,看她醒来,他诧异片刻,高兴道:“你醒啦!”

红绡一骨碌翻坐起来,问道:“我昏睡了多久?道可回来了麼?”

“道可不是中午才离开的麼,你找他做什么?”如意瘪嘴,“泠涯和沐昭呢?”他追问。

“真君还未找到她,出大事了!”红绡怪叫。

“出什么大事?”

“我们在梦里发现一个裂隙,看着像是通往魔界的!”

如意一愣:“在梦里?那到底是梦是真?”

红绡被他问住了,抖了抖毛绒绒的狐狸耳朵,说道:“反正就是跟这个镇子一模一样的地方,里头全是魇魔”

“那接下来怎么办?”如意撅起小嘴。

“真君叫我们替他护好法,等他醒来又说,三日后道可若还未归来,我便要去炎机城找他。”红绡解释。

她扭头望向榻间,见泠涯盘腿坐在沐昭身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二人指间以引梦铃相连,沐昭呼吸平稳,睡得正沉。

“至乐去了哪里?”她环视屋内一圈,又问。

话音刚落,便见房门被推开,至乐走将进来。

看到她醒来,对方愣了片刻,微微一笑:“红绡师姐,你醒啦?”

红绡点了点头。

“师姐睡了一整天,想是饿了罢?我在厨房煮了些面食,师姐可要去用些?”至乐说道。

听了这话,红绡才知道自己在梦里困了这许久,原来才过去一天不到。她翘起后腿挠了挠耳后根,确实感觉腹中空空,扭头望了眼不靠谱的如意,犹豫起来。

至乐像是看出她的担忧,笑道:“师姐放心罢,我和如意守在这里,不会有事的。”他向来是个体贴稳重的性子,虽然最近偶尔神思不属,红绡对他却是很放心地,她点了点头,交代道:“那你们可要守好了,我很快便回来。”

至乐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走到如意身旁坐下。

红绡跳下床来,的一声化形成人,摸了摸至乐的脑袋,随后离开了房间。

来到楼下,果然见厨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锅里盛着面汤,正冒着热气。红绡吞了吞口水,从碗柜里拿出一只陶碗,盛了满满一碗的汤面,呼噜呼噜吃起来。

小狐狸和沐昭一样爱吃,妖族修炼本就比人快,她如今的修为已比沐昭高出一大截,却未曾辟谷,仍将“吃喝玩乐”视作头等大事。她一边吃,一边自言自语说道:“这小童子真有意思,自己又无味觉,做饭倒是一流”

如意本就是个坐不住的主儿,屁股下头似是长了毛刺一般,坐在凳子上扭来扭去,至乐看出他的不耐烦,问道:“如意,你不去吃点东西麼?”

如意扭头望向他,满脸鄙夷:“你傻了不成?我老人家不过是附身纸人的魂魄,哪里需要吃东西?你当个个跟那缺心眼的道可一样,吃不出味儿还要装模作样?”

听了这话,至乐脸上的神情忽然落寞下来,他替道可辩解:“他不过羡慕别人,也想尝尝味道罢了”

“矫情!”如意小嘴一撇,讥讽道。

至乐不再讲话,沉默一会儿又说:“我去看看何墉前辈阵法布置得如何了,顺便帮他打打下手,你可要守好”话音未落,如意大叫起来:“我已经守了半天了!你守着!我去看!”

至乐装出一副为难模样,如意见他这个样子,“咻”一声窜出窗外,边跑边喊:“你可要守好呀!”说着便跑远了。

至乐站在窗前,看他确实飞远了,嘴角扯了扯,蜕去一脸忠厚老实,露出诡异笑容。

红绡吃饱喝足,慢悠悠走回房间,推开门便看见至乐一个人坐在床前,如意不见了踪影。

“那小子呢?”她蹙眉。

“他说去帮何墉前辈布阵,镇中有数百凡人,须得将他们困住,免得生乱。”

“死东西,恁不靠谱!”红绡气呼呼抱怨。

至乐笑笑:“师姐莫气。”

沐昭感觉面颊火辣辣地疼,画眉这一巴掌,蓦然将她打醒,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入戏太深,被本属于丑奴的情绪操控,她捂着脸站在原地,不再说话。

周围的人还在对她冷嘲热讽,画眉叉着腰站在不远处,嘴里吐着恶毒话语,将她骂得猪狗不如。

旁的人没有一个出来劝解,皆在看她笑话,哪怕她从未得罪过这些人,甚至与他们并无多少交集,他们却一人一脚,誓要将她踩进尘埃里。

杨月郎忽然出现在门口,那个拿着信的男子看见他,笑着喊道:“杨兄,你来了!”

杨月郎走将过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没事!”那人歪嘴一笑,将手中的信递到他面前,挤眉弄眼道:“有人给你写信表白心意哪!”

一旁的人开始起哄,杨月郎接过那信一看,自然看到那首藏头诗,面上忽然一红。

一个男人拱火:“杨月郎,佳人情深义重,你可不要辜负!”

“哈哈哈!”一群人哄笑起来。

“杨兄,姑娘家这样直白给你写信,你们是不是早就暗生情愫了?既是如此,我们可等着喝喜酒啊”在场的男人听罢,哈哈大笑起来,女人们则纷纷指着沐昭大骂。

那杨月郎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少年,正是好面子的年纪,听到别人这样讥讽自己,憋红了脸说道:“休要胡说八道我我我怎么可能喜欢那种人!”

话音刚落,在场的人皆数笑起来,一旁的喜鹊啐了口唾沫,讥讽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沐昭早已清醒过来,挑着嘴角望着场中之人的丑态。

那杨月郎说完那句话便低下头去,一张脸红通通的,他偷偷抬眼看了沐昭一眼,眼神里似乎写着抱歉,却什么话也没再说。

看人笑话总是乐事,尤其是这样一个丑陋又不自量力的女子,像是团在街边的牛粪,心中却还渴望着鲜花。一群人想是闲极无聊,对着这样一个毫不反抗的丑东西,将自己心中的恶意皆数释放出来,难听话一句接着一句刺向沐昭。

沐昭一直在猜测丑奴的目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既不害自己,却将自己变作她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那天之后,她在戏班子里便成了过街老鼠,人人见了她都要骂上几句,即便不是骂,冷嘲热讽总是少不了的。沐昭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只装作看不见听不见,默默等候着泠涯的到来。

只是不知为什么,过了几天,班主忽然一脸抱歉找到她,说是不能将她继续留在班子内了,沐昭没说什么,收拾包裹离开了那里。

她走在街上,预感到这个梦境应该快要走到尾声了。

天色已暗下来,她无家可归,身上又没有多少钱财,正想着找个便宜的地方投宿,走到一个荒僻处,忽然从一旁的林子里窜出几个人来,用棉帕捂了她的嘴,将她拖进一旁的树林里。

沐昭法力尽失,只能不断挣扎,却被那人狠狠踢了几下。

他们将她拖进一个荒废的破庙,就见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早已聚在那处,画眉笑盈盈地站在他们身边,正望着沐昭露出满脸讥笑。

沐昭心里咯噔一声,其中一个男人看到她的脸,啐了一口,骂道:“真他娘的丑!你要老子强暴她?”

画眉笑:“你若不愿意,喊几个叫花子来也成,钱我照给。”

沐昭心内一阵恐慌,她从未这样害怕过这里虽只是梦境,可她的感受是真真切切地,受到的一切伤害也是真真切切地

她不断挣扎着,望向画眉冷声问:“画眉,你为何歹毒至此?”

画眉嗤笑一声:“我就是看不惯你,如何?当初将你锁在灶房内不过是开个小玩笑,压根没想到灶房会起火不过你的脸都烧成这样了,怎么还不去死?整日躲在后院练嗓子,竟有脸上台唱曲儿,即便你躲在帘子后头我也能听出你的声音,你凭什么这样好过?”

沐昭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仅仅因为嫉妒,就坏到这样的地步?甚至看不得别人有半点的快乐,哪怕别人已落在泥潭里,只是晒晒太阳,也费尽心思要将那太阳光遮住。

她挣扎着,却被身后的男人紧紧钳住,男人将她的双手攥到身后,对画眉说道:“要老子对着这个丑八怪干那种事儿,须得加钱!”

画眉呸了一声:“别他妈给脸不要脸,你不想干,我自会找别人!”

男人嘿嘿一笑:“行罢!大不了将她的脸蒙上”说着伸手朝沐昭胸前抓来,沐昭尖叫起来,那男人却狞笑着撕扯着她的衣裳。

画眉在一旁呵呵直乐:“完事后记得将她剥光衣裳扔到街上去。”

沐昭心内一阵绝望,正当此时,一阵凛冽的剑气从外头劈将进来,“轰隆”一声巨响过后,身旁的一切化作飞灰,那些人不见了,破庙不见了,四周只剩一片漆黑

沐昭揪着领子坐在地上,便看见不远处闪着白光,泠涯站在那片光晕里,手里拿着剑,天神下凡一般。

沐昭眼眶一酸,眼泪淌了下来,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小声喊道:“师父”

泠涯望着她,眼里尽是温柔,他轻声唤道:“昭儿。”

沐昭用手捂住脸,小声哭起来,啜泣着道:“你终于来了”

泠涯走将过来,沐昭突然叫喊起来:“你不要过来!”

他脚步一顿,轻声问:“怎么了?”

沐昭将脸埋进手臂里,哭着说:“我的脸变成这样了”

周围静了片刻,她突然察觉背上一暖,泠涯将自己的外氅披到了她的身上,他拉下她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不要怕,都是假的,我带你出去。”

沐昭望着他,沉默了许久,终于扑进他怀里呜呜大哭起来。

泠涯将手上的铃铛轻轻摇了摇,一声脆响过后,四周突然出现一阵暗红色的光亮,沐昭抬头一望,才发现自己坐在一个不断运转着的巨大法阵里,旁边居然是一口棺椁。

“这是怎么回事?”她愣愣问。

泠涯搂着她,轻轻抚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低声解释:“此事复杂,以后再慢慢同你讲,那怨灵将你困在幻境里,是想引你做她的替身。”

“替身?”

“嗯”泠涯亲了亲她的耳垂,“但凡你心中生出怨念或恨意,她便有机可乘。”

沐昭想起自己几次情绪失控,突然一阵后怕。

泠涯紧紧搂着她,亲着她头顶的发漩,轻声安抚着:“没事了。”

沐昭趴在他怀里,这才感到一阵安心。

隔了许久,她突然想到什么,从泠涯怀里挣脱开来,用手摸着自己的脸。

泠涯望着她的举动,忍不住笑起来:“没事了,那不过是幻象,你还是从前的模样。”

听他这样说,沐昭这才放心下来,“黄莺呢?”她问。

“黄莺?”

“就是那怨灵。”沐昭解释道。

“他被我施法困住了。”泠涯亲了亲她。

“之后怎么办?”沐昭红着脸问。

她感觉自己或许是犯了某个太岁,总是不断经历着类似的状况,被困在某个幻境里数月甚至十数年,明明与泠涯分开也才不长时间,在她的认知里却总是过去很久很久。

“魔界的裂隙又打开了”泠涯沉声说着,“那怨灵便是阵眼,只能将她魂魄打散。”

“必须打散么?有没有别的办法”沐昭轻声问。

“为何这样问?”

“她生前也是个可怜人。”

沐昭不知道自己在幻境中的经历是否是黄莺生前经历过的全部,或许她只是将几个关键的结点呈现在自己面前,大概是她一生中最在意的几件事,当时的她,肯定经历了更多的不公与伤害。

泠涯知道沐昭总是这样心善,轻笑出声,他与她额头相抵,取笑道:“你真是擅长给我找麻烦。”

沐昭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搂住他,说着:“对不起”

“无事,我们出去再想办法。”

“嗯。”她顿了顿,又说:“我好想你呀”

泠涯心中一暖,将她搂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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