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众期待中,靳静走下了神坛。
不,是讲台。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
不,她一定是在望我,她忘我地望我,眸子含情脉脉……
这一段路并不长,如果是平时的我,说不定一跳就过来了,可此刻,偏偏显得如此漫长……
她已经走到我身边了。我从远视到近视再到仰视,简直受尽了人间煎熬。我再也忍不住了,站了起来,伸手给她做了个指引:“请坐!”
似乎没想到我会截胡,所以话音未落,便听到周威怒骂:“混蛋!”(周威这速度太快,听上去就像我们二人合伙喊了一句:“请坐,混蛋!”一样)
又有人大喊:“可恶!”
也有人大叫:“卑鄙!”
还有人大嚷:“无耻!”
更有人大吼:“该死!”
靳静看了我一眼,嫣然一笑:“谢谢。”然后侧身,居然真的坐下来了,连我都不敢置信,竟然赢得如此漂亮!这一刻我兴奋得几乎要爆炸:她坐下来了!她真的坐下来了!感谢老爹多年的教诲,感谢老娘多日的叮嘱,是他们让我懂得了热情与主动的重要性!我还要感谢阿门、感谢真主!阿弥陀佛!
得意之下,我无声地朝周威动了动嘴,相信这么多年的兄弟,他一定可以看出我想说的是:“你说她是喜欢我呢是爱我呢还是暗恋我呢?”
周威果然理解了,他同样无声地回了我一句:“我觉得她一定是讨厌你。”
“哈哈!你嫉妒了!”我洋洋得意,站起来,指着周威说。
陆老湿马上赏了我一支粉笔,同时大喝:“给我坐下!”
我意识到不对,赶紧坐下。因为太慌乱,我还差点坐到靳静的腿上去,又被众多男生羡慕妒忌恨的目光给清洗了一遍。
这节课我根本就不知道陆老湿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的手一直抖个不停。我真怕自己这疯狂抖动的手会碰到靳静的肩,令她患上肩周炎……
靳静倒是淡定,时不时还偏过头来看我一眼,似笑非笑。
“我……我叫石磊!”陆老湿上了大概有二十分钟的课,我才发表宣言似地,挤出这么一句没营养的话。
“石头的石?磊硌的磊?”
“钻石的石,光明磊落的磊。”
“哦。我叫马云。”靳静平静地补充,“听说。”
“卟!”我再也忍不住,惊诧地看着她。由于大张着嘴,陆老湿扔过来的粉笔直接命中,差点进入了我的喉咙。我赶紧吐出来,愤怒地看着陆老湿。
陆老湿居然淡淡地说:“上课张着嘴干嘛?你是鱼吗?”
周威朝我挤眉弄眼:“有些鱼不是我的菜!”
我的“哼哼,你嫉妒了!”还没出口,陆老湿的粉笔便已出手,带着破空之声,简直就像篮球高手在零秒出手,而且也不偏不倚地射在周威的脸上。
我脑中瞬间跳出两个字:“**……”
当然这话是不能在课堂上出口的,看那陆老湿明显是在我和周威的身上找存在感,我要是还主动伸出脑袋找抽,那才是抽风了。
于是接下来的课堂二十分钟,我盯着陆老湿所站之处,全神贯注,目不斜视,不说一字,这认真的态度就是败家子校董看了也要给我一个“好”字,但谁又能知道我心里说的话比我这辈子说过的话都要多。
对,我是在想怎么跟靳静搭讪,又不会被陆老湿**。
可恶,我还是个高中生,怎么思想却领先了这些小屁孩二十年?!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是姓黄……
(作者乱入:不好意思,本人正好姓黄!)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就是不该在上课的时候明目张胆地和靳静说话,所以我改变策略,偷偷摸摸地和靳静“说话”——掏出本子,我鬼使神差地,居然在上面写:“马云你好,你想喝口水吗?”拿到她眼前(当然没敢举太高),轻轻晃了晃,然后放在她的书桌上。
靳静看了我一眼,似乎觉得不搭理我很不礼貌,于是很快提起笔,写了两个字。
我原本以为她的字会跟她的人一样好看,可没想到她推过来的本子上,两个字大开大嗑,明明是左右结构,偏偏写出了上中下结构的效果。如果不是我汉字功底深厚,可能根本就看不出来那是“谢谢”二字。
这就是现实和梦想之间的差距吗?
我差点哭了。可还是得昧着良心,在上面回复:“你的字,跟你的人一样。”想想觉得这样太直白,又划掉了,换上一句我认为很含蓄的话,“字如其人。”
“你是说我长得难看?”靳静回复。
一定是故意的。我接过本子,把她这句话划掉,在下面写了几个字:“字不难看。”
靳静一愣,马上写上:“这还不难看?”
“不难看出是‘谢谢’。”
靳静噗嗤一笑,不止是她方圆十公里,就连千里之外的陆老湿如此扯蛋(你想用“淡定”就用“淡定”,反正到了我这里统统不算,就只能改为“扯蛋”)的人都惊动了,可他居然只是看了看靳静,就继续讲课了,中间连一点停顿都没有,令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没有听到靳静那令人百听不厌的笑声。不过不会有人煞风景的去提醒他的,毕竟谁也不想辣手摧花。于是我们很默契地、默默地听陆老师讲了十五分钟的课,就是老子训话都没这么认真听过,至于我们到底听了多少进去,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下课铃响大家一定是都能听到的。
陆老湿还没走出教室,那些男同学便呼啦啦一下全围过来了,他们张起铜墙铁壁张开血盆大口张着九阴白骨爪——张牙舞爪来势汹汹,令我错以为他们是来打我的,吓得我屁滚尿流抱头鼠窜,差点没抱住靳静歇斯底里喊“救命”——我发誓我是真的被吓到了,而不是想揩油。可现实却是我腿脚发软跑不动,手臂酥软挥不开,在外人看来,恰似我沧海桑田处变不惊,海枯石烂不忘初心,连靳静都忍不住抬起头——高看了我一眼。接下来,他们把我们团团围住,我发现我走不掉了,死定了。
下一刻,有人动了口:“靳静同学,你是哪里人?”
“靳静同学,你喜欢吃什么?”
“靳静同学,你喜欢唱歌吗?”
“靳静同学,你会不会跳舞?”
“靳静同学,你有男朋友吗?”
“靳静同学,做我女朋友好吗?”
虽然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听得人头昏脑胀,但得知他们并非冲我而来,我也是松了口气,就像人临终咽下最后一口气一样,整个人倒在了凳子上,不过这会儿已经没人管我了,这让我有一种曝尸荒野的感觉。
我本来想给自己收尸,去厕所撒泡尿,现在临时决定坐下,听听靳静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