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小时,那女生还没回来,陆老湿松了口气,说:“她不会回来了。我们回教室吧。”
“还好是虚惊一场。”周威说起这事犹有余悸。
“我现在开始为自己担忧了。”我说,“老话说得对,未知的未来才令人崩溃……”
周威说:“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就慷慨就义吧!”
我撇了撇嘴,回了周威一句:“慷慨就义没有!慷慨捐款一毛钱,要不要?”
“打发乞丐吗?再说现在打发乞丐最低都是一块钱起步了好吧,五毛钱都不好意思拿出手了,你还‘慷慨捐款一毛钱’,你要脸不要?”周威话里行间是满满的不屑,“我来帮你总结一下,你这一生什么都要,就脸不要!”
我一声耻笑:“你说了这么多,终于意识到自己贱了吧?”
陆老湿饶有兴味地看着我们斗嘴,就像在看猴戏。
我意识到这一点是因为我看到了他眼镜后面那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睛,然后我就自觉地闭嘴了;只有周威,还顶着他那张帅气的脸喋喋不休地作着傻气的发言。
我没再理他,同样,陆老湿也没再理他。
在周威说话间,我们已回到教室。陆老湿简单地找了个借口,把这事揭过了,然后又叫那些想竞选班干部的人自己上台。
好吧,就像周威说的那样,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我就慷慨就义吧。其实内心深处,我是希望幕后黑手不要对我下手,我好绝地反击,捞个班长当当,顺便赢得追求靳静的权利的,不过,结果会怎样,就是包青天都不敢打包票,我也只能希望是个我承担得起的后果。
“Hello大家好!”我说得又快又急,粗一听上去,就像我在说“哈!楼打架倒!”
整个教室比靳静还要平静,我仿佛已经看到罗伯特在向我招手。这下尴尬了。我无意间看了靳静一眼,却见她卟吃一下笑了出来,那是重见天日般的灿烂笑脸啊!那是天真无邪的纯洁笑脸啊!这一刻我感觉心都要融化了,一句“姐姐”差点就喊了出来。
那帮同学看到靳静笑了,于是也轰的一声,讨好般地笑了。我看他们皮笑肉不笑,一个个笑得既尴尬又难看,甚至还有些凄惨,我忍不住也笑了。
“卡哇伊呐!”居然有女生耍流氓,朝我吹口哨,“我支持你耶!”
“不要叫我卡娃姨,我是磊子叔!”
下面又传来一个声音:“磊子不要认输!我支持你!”
这误会误了我一身,我无奈了:“我不是来讲笑话的,我是来竞选班干部的,请大家给我个面子……”他们明显听到了,却又不给面子地笑了。
五秒后,笑声稍有止歇,我往下讲:“从小到大我就没当过班长。到底当班长是个什么滋味呢?我只能靠想象。今天,机会来了,陆老师告诉我,只要你有信心,就可以参加竞选,并且岗位任由你选。这话释放了我的天性、打开了我的想象力,让我开始又做起了班长梦。是的,我来竞选,参加班长的竞选!你们不要以为我只是想来过一把‘班长瘾’——不,我不是瘾君子,我只是想实现一个愿望,一个当好班长的愿望!是,正因为我从小到大都没当过班长,我才知道一个受人爱戴的班长应该是怎样的:他应该正直无私,他应该公正廉明;他为人民服务到不管人民币,他为班级付出到感动整个年级;但是!哪个班的班长会这么伟大?这样的人只是大家对班长这一人物的美好想象而已。同样,我也不是一个完美的班长,但我正在向完美的班长靠拢!在我看来,我们是一个团队,既然我身为班长,就应该为大家谋福利!谋多谋少没关系,老祖宗告诉我们积少成多、水滴石穿;又告诉我们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而最最重要的是,为大家谋福利是我当班长的动力,我会一直坚持、一直坚持下去!”
掌声瞬间响彻整个教室。有人大喊:“班长!”
有人大叫:“石磊!”
“班长!”
“石磊!”
“班长!”
“石磊!”
一声一声,整齐而雄壮,喊出了我的雄心壮志。
就在这时,门,又突兀地开了!阳光再次刺穿沸腾的空气,晃花了我的眼睛。我眯了眯眼睛,适应了变化的环境,也看清了门外来客。
没想到!真没想到!真是个畜生啊!居然还敢出现!
我朝门外的阳光做了个凶狠的表情,阳光瞬间被踏碎,对方朝我奔了过来,犹如奔雷,又状若疯狗——不!它就是一条狗!
只见它跑到我面前,一个急刹,然后瞪起狗眼仰望着我。我发现那第一个说“狗眼看人低”的古人,一定是个怕狗怕到退避三舍的家伙,这样才会得到“狗眼看人低”的结论。如果他像我这样,勇敢地站在狗的面前,那就一定能享受到那只狗对他仰望的待遇。
如今我正享受着这待遇,被那条狗仰望得避无可避,于是无奈地与它四目相遇。
它先开了口……
一声一声,凶猛而彪悍,叫得我直飙汗。
陆老湿冲上来就要打狗,不过被人拦住了:“陆老师你别动!小心它咬你!”
陆老湿说:“会叫的狗不咬人!”
下面有人反驳:“听说过狗不理包子,没听说过狗不咬人!”
“狗咬你了吗?!”
“狗咬吕洞宾了!”
这话一出口,我就知道坏了——它吵醒了一个正趴在桌上打瞌睡的家伙。他一醒来就像复读机被按了Replay,跳起来重复了一句:“狗咬吕洞宾了!”说着跑了出去,跑得又快又急,撞开了一个同学,撞倒了两张桌子,撞翻了三把凳子,每撞一次就复读一次:“狗咬吕洞宾了!狗咬吕洞宾了!”连变一下调都没有,这水平,比复读机高了不知有多少倍!霎时,在他的努力传播下,整个教室乱成了一片。
这回没人敢来救我了,连陆老湿的脸也都绿了。
我追悔莫及——早知道当班长要被狗咬,那我不如当个组长就好了……
那条狗歪着狗头,看了我差不多有十秒,好像想清楚了,踏前两步,在我裤脚嗅了嗅。我真想放个屁给它嗅一嗅,让它知道老子可不是好惹的,可我又慌张又紧张,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最后愤愤地用嘴发出了放屁一样的声音。此举非但没有吓坏那条狗,反倒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很快,那条狗就朝我展开了猛烈的报复。只见它跳下讲台,冲向人群,在茫茫人海中准确地找到了我的宝座,从中叼出一个女式钱包,想想又回头,抬起狗腿,非常尿性地在我的椅子上撒了泡尿,又示威般看了我一眼,这才逃之夭夭。
靳静望着我座位上那还冒着热气、散发着骚味的液体,面色古怪,似乎想笑,好像又想哭,最终仿佛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