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屏幕上那两个字,我的脑袋里使劲儿想着房东的姓,别不小心叫错了,那就尴尬了,一般来说,做包租婆的人,都有点小市民的市侩气,你稍微有点让人家不顺心的,可能就要隔三差五的来和你唠唠嗑什么的。
可是我抠破头皮,竟然也没想起来,电话都响了好久了,我索性就没管它,让它就那样喊着。毕竟我付过钱了,啥手续都做了,你无非就是要说一些没用处的话,来证明一下房子的主权而已。
我仰头,一口气将最后一杯灌下去。
整个房间由于我的猛的一仰头。开始急速的旋转起来,这一下可能有点猛了,我赶紧摇摇头,使劲儿的睁一下眼睛,深呼吸几下。赶紧让上了头的酒劲儿散一散,电话也懂事儿的停下了。
好了,如果真的有事儿,她肯定会再打来一个的。
我盯着电话,等着它响。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越是想要什么事情发生,什么事情就绝对不会发生。
差不多五六分钟,电话都安安静静地,行了,我可以去睡觉了。我站起身,慢悠悠的走向身边的卧室门,这两个卧室比起来,我还是喜欢发霉味的这一间多一些,可能是因为它是这个房子的最深处了。有一种挤在角落的安全感,这间卧室的衣柜看上去似乎都要比另外一间的顺眼一些。
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性应该就是这个房间是离拐角最远的地方。
我躺在床上,脑袋里却莫名其妙的出现了昨日来看房的情景。
昨天和小伙子签完约,来到大厦楼下的时候,小伙子说等一下房东大姐,她要一起过来交代一些事情,我想着无非就是检查一下屋子里到底有多少财产,顺便给我说这是很贵重的啊,那是很贵重的啊,什么什么的。
差不多等了二十分钟吧,那个中介小伙口中的姐就来了。
我去,这年头为了做生意,真是什么称呼都不能信的。
这明明就是头发斑白的老太太,叫个阿姨都感觉有点小了,我都想叫奶奶了。
房东奶奶一身深灰色的运动服,但是她的移动速度还真是和运动服不搭配,蹒跚的厉害。她晃晃悠悠的走向我,简直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到了我跟前,那双被茶色石头镜挡住的目光,让人不知道到底是该打个什么样的招呼。
“阿姨好!”我憋了半天,终于没法叫出来大姐。
她只是点点头,然后独步往前走去。我俩忙跟在身后。此时我看到她背在身后的双手里拿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黑乎乎的东西?
我突然一下子打了个激灵,坐了起来。
我开始仔细我大脑的回放功能,黑乎乎的东西,我当时就站在她后面,再同一部电梯里面,电梯的灯光有点暗,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仿佛隐进了她的身体里一般,根本看不出来是啥。到底是什么呢,怎么那么眼熟的感觉呢。
好多个念头和场景一闪而过,我极力搜索着,刹那间,那个场面在我的脑海中停了下来。
不就是和包着土的那团黑布一样的造型吗?对,就是那团黑布!
可是,应该不是我发现的这一个,因为我发现的这个块明显就是放置在这个屋子里很长时间的,那么我发现的这一个,是不是也是她之前放的呢?难道说,来一任房客,她就会重新放包土么?
想到这里,我很快意识到,昨天来的时候,房东只是在客厅和厨房转了一圈,也没有到其他的地方,但是她走的时候,我和中介都还没有离开,我当时没有目送她远去,我也就不知道。她到底是将那包土放在了我的房间了没有。
我转头盯着手机,手机一只都没有再响起,兴许是觉得我已经睡觉了吧。
思绪再次回到昨天的情景里面,昨天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看了半天,房东奶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仔细的看了看天花板的灯啊,厨房的灶具什么的,之后我也和中介小伙子检查了一遍,都是可以使用的。昨天我还兴冲冲的说打算今天在屋子里生起第一堆灶火,让这个屋子有点人气来着。然后房东奶奶就前言不搭后语的回了我一句:“嗯,人气好,人气最好。”
当时也没有在意,觉得这人老了,总是会点神神叨叨的。当时老奶奶说完这句话,就走出了厨房。去了客厅。在这一个间隙,小伙子给我说了一下壁挂锅炉的用法,我俩还实验了一下煤气灶。然后才走出了厨房。
当时走出来的时候,老奶奶已经在客厅了,但是我俩到了客厅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她,就下意识的找了一下,看完卧室发现不在,就往书房那边去,然后就在这个时候,老奶奶从那拐角里走了出来——我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是去了书房,还是去了浴室。
画面停留在这里,我的思维开始变成了放大镜,我使劲儿的想着,她从拐角出来的时候,似乎有那么几秒钟,眼神一直在盯着我,那种目光不是打量,也不是试图想记清楚我的样子,而是——似乎在通过眼神,传递什么东西。
我的思维继续放大,我甚至都感觉到那瞳孔的颜色了。那目光——不对,那目光不是在看我,而是,我不由自主的望向了我的卧室门——对,那是在盯着我现在这间卧室的门口!
她看到了什么?还是,她在等待看到什么吗?酒精虽然力量大,禁不住此时我浑身的鸡皮疙瘩,我觉得,从昨天开始,那个老奶奶,就在这个卧室门口,看到了东西。
她盯完那几秒之后,就果断的转身走了。甚至连句再见都没有,只不过唯一奇怪的就是,我迅速跟上去,想要礼貌性的送别一下时候,她已经站在门外了。
那个步履蹒跚的老奶奶,就在那一会儿,那速度几乎就是脚下生风了。然后她站在门口,面向屋子,轻轻的招了招手。我刚从拐角过去,她招着的手就停止了,头要不回的走了。
这老太婆真是让人有点吃不透,那一系列的动作,简直就像是木偶一样,而且招手再见的对象,肯定不是我。
难道,这老太婆,进屋子以后,就已经看得见了?
想到这里,我浑身忍不住一个哆嗦,刚刚喝完的酒一部分已经转化成了体液了,我站起身来,摇晃着向浴室走了过去。
酒精的力量是无穷的,我一路走到浴室,一盏灯都没有打开。浑身肿胀发热的感觉,连我的大脑感知度都下降了。已经完全忽略了白天发生的一切,晃到浴室,哗啦啦一阵,顿觉小腹有一种解放的感觉,冲水完毕,手都懒得洗,就继续往卧室晃。
脚步越来越不稳,红酒的好处在于过了四十分钟以后,酒劲才会完全发挥出来。绕过拐角,我走向卧室。然后昨晚睡过的卧室门此时是开着的,我不经意的瞥了一下,继续往前走,下一刻,我的脚步立时就在半空中凝滞住了,还差些因为站立不稳栽到沙发上。我赶紧稳住身形,喉咙干干的。
就那一眼,我却看的清清楚楚——那个学生桌前,有个人!
我好不容易给自己灌了个微醺,此时那些酒意已经顺着我身上三百多万个毛孔一下子倾泻而出,瞬时间醒了一大半。
回头看看?
我立马否定了我自己的想法。我稍微往后退了一步,始终没有扭过头去看里面。但禁不住余光还是瞥到——
是的,那里绝对有人!她就那样端端正正的坐在小靠背椅上,面对着空空如也的桌面,窗外远处的建筑工地上塔吊的灯光打进来,一层黑乎乎的轮廓在显得清晰无比。我伸出手去,使劲儿去够门把手,想要一把将门锁上,当我的手刚一伸进去门框,那个黑影子,轻轻的动了一下。
我的手刹时间就僵住了,此时的我,想不看,也无法扭头了——她站起来了。
那个身体的长度,应该是个小孩子。
她站起身来,直愣愣的,依旧面对着那个空空的桌子。
站了也就几秒钟时间,她开始转身了,但不是朝着我的方向,而是直接向后转——那应该是,我刚刚躺着的卧室的方向!
我睡觉卧室门的位置,恰好与那张书桌在一条直线上,隔着一堵客厅的墙。她动了,她慢慢的向前走,向墙跟前走。我的头似乎是有根绳子与他的动作拴在一起一样,眼神无法控制着随着她移动,直到,我的整个脑袋歪歪的,从门外探了进去。
她贴着墙站好了。
一股阴冷的气息一下子从我的胸口处传了过来,她死死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可是我总感觉她就在我面前一样。我的双手开始发抖了,腿也不听使唤的有点发抖了,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酒精在作祟,是不是我已经醉到产生了幻觉,只有那一阵阵的阴冷,不断的浇筑在我胸口。
奇怪的是,也只是在胸口的位置。
那里似乎有一块冰压住了一样,凉的有点发疼,我慢慢的移动了一下定格在那个小孩子身上的目光向胸口看去——一只手!
那不是冰块,那是一只枯瘦的手!它此时五指伸开,像极了衣服上的巴掌印,正稳稳的贴在我的胸口上,目光稍微晃一下,我便看到了胳膊,看到了身子,看到了——头!
房东奶奶?!
背着光的黑暗中,她咧着嘴,笑着。
我脚下再也站不住了,往后倒去,扶着墙的手,划过门边上的开关。
啪——房间一下子的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