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盯着那片大大的镜子,我一丝一毫都不敢放过,苹果皮在手中慢慢的变长,刀柄都快被手心的温度捂热了,可是镜子里面始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心下着急,忽然想起来一句话,这句话第一次出现之后,就给这个屋子带来了无尽的恐怖。
妈妈呀,你快回家呀!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声地重复了一遍。
我的手顿时一阵忍不住的哆嗦,在这个深夜,一个人对着镜子,对着镜子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一张脸说出这句话,显得古怪至极。
而此时,一点微小的变化忽然引起了我的注意。
是我的手指。
刚刚已经有点发热的刀柄,此刻一下子变得凉意袭人,那本没有什么感觉的手指,像是握住了一块冰一样,手指尖隐隐作痛,心下疑惑,我忙低头看过去。
顿时,我惊慌失措。
有一只干枯的手,正紧紧的握住我,令我手中的刀在无法动弹一丝一毫,惊恐之下我下意识的摔开了刀和苹果。那只手像是从苹果里面长出来的一样,一下子消失在飞出去的苹果之中。
踉踉跄跄的我,屁股一下子靠在了洗衣机上停了下来,我大口的喘着气,盯着地上明晃晃的水果刀,和那还在旋转着的挂着长长果皮的苹果。
而我的余光,却发现了一些更奇怪的东西。
我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艰难的抬起头来。
——我不见了。
是的,我此刻面对着镜子,可是镜子里却是我身后的墙!
我在镜子之中像是根本不存在的一样,连个水印都没有,我傻傻的看着镜子,一步靠过去,将脸贴上去。
是的,纵然我能感觉到镜子传来的凉意,可是我任然无法在镜子之中看到一点点我的影子。
怨念呢?
缠着我的怨念呢?
我茫然了,这个结果我根本没有准备过。
就在这诡异的时刻,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灯灭了。
浴室玻璃透过来的光,一下子消失了,整个浴室一下子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我忙伸手摸索到门把手一下子拉开跑了出去。
整个屋子也陷入了胶着的黑暗之中,我跌跌撞撞摸到沙发的位置,一下子拉开客厅的窗帘——那本来是大大的窗户的位置,这一刻却变成了一堵黑沉沉的墙,我将双手轻轻的放上去,凉凉的。
与此同时,全世界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被隔绝了,我像是被装进了一个大大的密闭的箱子中,我继续摸索着,尽量控制着情绪,我能感觉到这压抑的黑暗带来的沉沉的消极感,仿佛有一块大大的石板压在了我的身上,这种感觉很奇怪,又很具体,像是——像是一块墓碑压住了这个小小的的空间,屋子在这一刻,似乎变成了一个——坟墓。
我努力回想着屋子的摆设,回忆着我刚才放东西的位置,我一步一步的挪着,伸出去的双手不时会撞到墙上,柜子上,一次又一次的剧痛让我感觉手指都要撞断了,我不断的倒吸着凉气,嘴里嘶嘶作响。
我摸到了卧室门,我摸到了床,被子,枕头,一块硬硬的凉凉的东西,这个东西表面滑滑的,有棱有角。
我拿在这里,摸到了侧面凸起来的小颗粒,那是一个金属按键,我按下去,那块冰凉的四方形一下子亮了。
找到手机就好了,就有光了。
我找到手电筒的图标,一下子按下去,刺眼的氙气灯一下子打亮了此时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
我照过去。
光线钻出卧室一下子落在沙发上,光一下子停住了。
有人。
沙发上有人。
那是在沙发另一头,光线到了那里有点微弱,我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于是只能壮着胆往前走了几步,光线范围越来越小,那个人也变得越来越清晰,最后,我停在了沙发的另一头,光线直直的落在那个人身上。
这衣服,这头发——王子瑜?!
她不是在警察局吗?怎么会出现在我这里!
她蹲在沙发上,双臂紧紧的环住自己的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睛直勾勾的迎向我。
你,我开口却只说了这一个字。
她还在的前后的摇晃着,像是坐在摇椅上的老人一样,我一口子脱口而出之后,她一下子停住了。
你看得见我?
一个冷冷的声音传过来,像是从一个冰窖深处飞出来一样。
我诧异的望着她,她此时被手机的光线圈住,像是一个聚光灯打住了一个舞台上的演员。
我点点头。
王子瑜。
我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没有应我,就像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一样。
你是悠悠吗?
她再次开口了,那声音像是一个大姐姐一样,似乎是对着小孩子提问。
奇怪的是,我乖乖的点点头。
她全身忽然抖了一下,停住。
继而她的头开始疯狂的摇动,双眼变成猩红的血色。
我一惊,忙往后退了一步,而她更甚,一下子迅速的从蹲着的姿势变成趴着的姿势。
她的头抬起来望着,双膝跪在沙发上,双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肩膀和头都猛烈的摇动着。
忽然,她干呕了一声。
一个白色的球球一下子出现在沙发上。
我一愣,将手机的光线移向了那个还在滚动的白色的球球,那东西滚着滚着,最后停在了沙发的这一头,我的身子前面。
我仔细一看,瞬间犹如五雷轰顶,整个面部都在这一刻抽动了一下。
这是曾经,舅妈塞进那个小婴儿下体里的白色的小塑料球!
那里装着白色的粉末,兀自滚动到我的面前,晃动着停止了。
我刚忙将光线重新打回王子瑜身上,却始料未及的一下子和王子瑜的脸面对面了。
她似乎是瞬移一般,从刚在的那个角落,一刹那到了我的面前,我抬起头来几乎和她的脸撞在一起。我的下的往后一退,手一滑将手机高高的抛了起来,而我的步子没有站稳,两腿互相一纠结,一下子往后一倒,整个屁股着地坐在了地上。
“你是她!”我大惊失色的喊出了这句话。
王子瑜看着我,笑了,笑的很婴儿,笑的很可怕。
她的脸色再次陡然一变,痛苦扭曲到变了形,又干呕了一声,一颗白色的球又飞了出来,直接打在了我的脸上,那感觉就像一颗石头砸过来一样,我闷哼了一声,眼睛前面居然开始转来转去的出现眩晕感。
“哥哥,如果你不救我,我就一直缠着你。”王子瑜说话的声音变的格外刺耳,像一个人被掐住了脖子,即将断气而硬生生的挤出来的感觉。
“你到底是谁,我到底怎么样才可以救你。”我喘着大气,断断续续的问道。
“瓶子。”她嘻嘻的笑着,像一只小狗一样趴着往后退,两只眼睛一秒都没离开过我的脸,直到最后退到了那个沙发的角落,回复成之前抱膝坐着的姿势,宛如坐在太师椅上一样,前前后后的,摇着。
瓶子。
我重复了一遍。
屋子里忽然射进来一道光,我忙转头一看,是窗外。
窗外城市的华灯,像是被阻隔了很久的洪水,一下子迫不及待的冲进了我的窗户,刚刚似乎有只手想蒙住眼睛一样,将这一排窗户都蒙住了,此刻一下子放手,让眼前有点不适应忽然而来的光明。
沙发上的人不见了。
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我余惊未了的站起身,险些再次倒下。
站起来的一刻,客厅里本来灭掉的灯光,也在一时间,纷纷亮了起来。
沙发的角落里,留着一个浅浅的窝,像是有人在坐在那里很久很久之后,压下去了一般。
瓶子,她到底说的是什么瓶子呢?
那王子瑜,此时究竟怎么样了?
我望望窗外,想了许久之后,用手机拨过去了一个电话。
“小冰!”电话接通后,我火急火燎的喊了一声。
“怎么了哥,这么晚啥事儿啊!”那边的声音似乎也没有睡觉,语气里有着能清楚感受得到的恐惧。
“带我去一趟你们宿舍,我想找个东西。”我没有给出一点点让他可以拒绝的语气。
“啊?”那边的孩子一下子仿佛失声了。
“如果这个东西找不到,你们当时玩游戏时候在场的人,就~”我停下来,等她的反应。
“那,那,那,什么时候啊!”小冰显然被我吓住了。
“就现在吧!越快越好,夜长梦多。”我本想明天去的,可是我觉得时间已经不等人了,刚刚那个穿着王子瑜的躯壳出现的人,让我冥冥之中有了一个痛苦的答案。
——王子瑜已经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