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昭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
伴随着木鱼平稳响亮的“梆梆”声,昭昭置身一片混沌中,眼前铺天盖地的浓雾,遮盖住周遭万物,四下静寂空虚。唯有断断续续的念经声从远方传来。
昭昭努力的想拨开浓雾。不行,越拨越浓,身体好像也越来越重了,已经迈不开步子了吗?我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这是哪?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昭昭无力瘫软在迷雾中,意识飘散之前好像听到有个急切的声音。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
昭昭睁开眼睛,想找寻恼人的声源,映入眼帘的是头上灰蒙蒙的茅草屋顶。
这是在哪?昭昭猛的坐起身来,细细打量四周。
身下是靠窗的窄木床,身上盖着破旧的薄棉被,床下边儿不远处放着个炭火盆子,炭块埋着,隐约可见里面星星点点的火光。
木床旁是张缺角小方桌,方桌上有茶壶破盏各一。
这是什么地方,昭昭记得今天是九月二十五,新闻报道说是百年一见“月全食”的日子,昭昭原本约定好了和奶奶一起在文化广场看月全食。
破旧的文化广场,是文革打四旧时候兴建的,奶奶和乡亲们在这住了一辈子,也把根扎在了文化广场。面对开发商高额的利益和循循诱导,他们始终不妥协地坚守阵地。
奶奶守着文化广场,就像从小守着她一样。
昭昭努力回想。
当天,无良的开发商,竟然趁天黑搞偷袭,带强拆队强扒房子,奶奶和乡亲们面对蛮横残暴的强拆队,宁死不出。
她跑去和强拆队理论,理论无果,双方动起手来,在她打倒三四个人之后,突然后脑勺狠狠地挨了一下,剧痛袭来,猛地摔倒在地上。
眼睁睁看着强拆队,强硬的扒开了自家的房子,奶奶!
他们竟敢不顾人命强拆,昭昭难以置信的睁大眼,鲜血从后脑慢慢的溢出来,还有她浓稠化不开的怨恨。
她太弱小了
她,谁也保护不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鲜血溢到她的脸颊,流进眼里,染红了文化街的一切,也染红了整片天。
她应该死了吧。
奶奶和张阿姨、郭叔叔、小穗子,他们呢?他们还好么?
“小姐,你醒了,小姐,你感觉怎么样?”瑞香掀开帘子,就看到自家小主子神情呆滞坐在床上。
昭昭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半晌才反应过来。
双环髻,眉目清秀,一身的灰布缁衣,眼睛里透露着担忧的少女,在破桌上,用茶壶倒了点水进破盏,跪在床边递过来。
“我不是死了么?”昭昭问道。
一开口,被自己吓了一跳,这不是她的声音,软糯婉转,兼具清新亮丽,与她原本低沉的嗓音相去甚远。
“小姐你已经没事了,吓死奴婢了。”
“这是哪里?你是谁?”
“这是慈恩寺啊”
“慈恩寺?”
不对,不对。
“你是谁?”
“我是瑞香啊,小姐。”
“这是哪里?”
“这是慈恩寺。”
“不对,不对。”昭昭失神的掀开被子,跑了下来。
谁知全身酸软,摔倒在了地上,后脑勺一阵疼痛。
“小姐。”瑞香扶着惊惧不定的小姐。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痛,小姐,咱们躺着休息会吧。”
昭昭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没错,是这个地方受了伤,但是为什么,她不是她。
“小姐,你是不是睡迷糊了,我是瑞香啊。”说着瑞香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都怪我,我不应该听文慧师太吩咐去藏经阁,把小姐一个人丢在房里,害小姐翻墙摔倒。奴婢有罪,奴婢罪该万死。”说着从榻板上面后退两步,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喊着奴婢罪该万死。
“我是谁?”昭昭不可置信的问道。
“您是大启的昭华公主,我是您的婢女瑞香。小姐,你怎么了?”瑞香抬头回话。
“不对。”
我是赵昭昭,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24岁,与奶奶相依为命多年,卒于月全食之夜。
什么大启昭华公主,我是赵昭昭。
“小姐,大夫说您伤了后脑,可能想不起来一些事……”
失去记忆或者变成傻子,瑞香不敢把原话说出口。
“小姐,您冷静一下,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大夫交代了,您不能再受到刺激,也不能有大的情绪起伏,不然对您的病情不利。”
昭昭捏了捏自己的脸,痛感非常真实,又摸了摸脉搏,一下一下,活跃的跳动着。
借尸还魂?
“奴婢给您去打盆水,梳洗一下。”瑞香看小姐冷静下来,掀帘出门了。
瑞香一离开,昭昭就开始检查现在的自己。
抬起手,“十指纤纤,指如葱根”。
撸起宽袖,里面的肌肤白皙通透,又泛着温润细腻。身子骨看起来纤细但不羸弱。
果然是借尸还魂。
或者说,她穿越了。
昭昭内心,一时复杂起来。
“哟,这不是我们无天小祖宗么,怎么没被摔死,真是可惜。”紫玉掀帘幸灾乐祸的说道。
门外突然闯入两女尼,头戴僧帽,身穿海青长袍,说话的是一位颧骨高突,脸庞消瘦的高个子女尼,另一位则是从她身后探头出来,圆润微丰的矮个女尼。
忽略她俩嫌恶的表情,两人容貌方正,年岁约莫十七八。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道理说的不就是咱们这位大小姐么。”紫玉心里抱怨老天不公,小贱人伤的那么严重,竟然没死掉,现下还跟没事人一样。
什么情况?昭昭疑惑的看着眼前两人。
“不过可惜啊,又没跑出去。”紫玉看床上的昭华公主没有反应继续说着。
“即使跑出去又能怎样,她现在可不是什么主子,不过跟我们一样,一介庶民罢了。”蓝玉嘲弄的笑着。
“你们两位是谁?”
“哟,还当自己是昭华主子呢,跟我们摆谱,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光景。”紫玉看昭华装模作样,就怒气中生。
原先她俩琉璃宫里当宫女的时候,没少被她折辱,彼时她是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主人,她们只是蝼蚁般存在的奴婢,被打被骂也只能流着泪感谢主子恩德。
后来她调戏战神祁城被废,琉璃宫上下除了没头脑的瑞香和与她狼狈为奸的白芷,上至管事嬷嬷,下至门口扫地太监,无一不高呼“吾皇万岁,吾皇英明”,人们欢呼雀跃,奔走相告。
她和蓝玉得知这消息也觉得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可以换位主子伺候,苦尽甘来。
结果呢,她轻飘飘一句,“本公主修行没人伺候怎么行,本公主就是被废也是大启的前公主”。就打碎了她和蓝玉对未来生活的幻想。
一纸召令,她和蓝玉被驱逐到了破庙修行,美其名曰照顾前公主生活起居,实则监管,防止其逃脱。
要知道那纸召令,前公主不过奉旨为国祈福三年,三年一满,昭华就可自行离开,可她们这些蝼蚁,只能留在破庙里渡过终身,没有人会关心她们的去留。
也是因此,她和蓝玉才在破庙里努力修行,博得师傅和师太好感,继而成为昭华的“师姐”,“规劝”昭华向善。这三年前前后后对昭华使了不少绊子,为得就是出这口恶气。
尤其这次得知昭华翻墙,摔成了重伤,她们乐的躲在屋子里叫嚷起来,结果几个时辰光景,那祸害竟然好转过来,她和蓝玉听闻,这才急忙的跑过来瞧瞧真假。
老天果然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