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城放下毛笔,表情稍淡,“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女子。非请自入,非礼而视,不避外男,放纵狂浪。是谓粗鄙。”
昭昭好一会才理解话中含义,他是在拐着弯的说她粗鄙。
微微有些不快,“非请自入,入的也不是你的营帐,与你何干?”
祁扎斜她一眼,“我不过是请你自重!”
“这位公子,我看你一眼,怎么就不自重了。难不成你的脸是金子做的,无比金贵,看都看不得。”
“再者说,若不是你盯着我看,你是如何知道我在看你?我看你就是不自重,你看我又算是什么?不检点吗?”
祁城听着昭昭无比刁钻的话语,眉头紧蹙,忿忿道,“巧言善辩。”
昭昭自认为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也未曾得罪过他,她不明白,他为何一而再再而三针对她。
不禁又细细打量他一番,长身玉立,潇洒飘逸,貌比潘安的长相里,多了几分男子不曾有的精致,又多了女子不曾有的气概,宛如山巅上的缥缈谪仙,澄澈空灵,美得罕见,只可惜,他,徒有虚表。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请回吧!”
祁城知道她眼巴巴跑来,就是想和他多待一会。什么失忆,什么忘却,不过都是障眼法,为了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而后接近他的借口。
她赤裸裸不加掩饰的神情,早已说明了一切,她还是昔日风流成性,对他仍旧贼心不死的前公主昭华。
“你这人当真稀奇,我们素不相识,你初见我,就对我冷嘲热讽,这是什么道理。”
祁城见她眉毛拱起,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嚣张样子,便又想起昨日她在玲珑面前耍的威风,清澈透明的眸子忽而闪过一瞬的花火,炽热浓烈又难以捕捉。
他离开台案,缓缓走到昭昭面前,沉声道,“昭华,我劝你,不要跟我玩这套,就你这姿色,想勾搭我,简直是痴心妄想。”
“我上次打你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我说让你长长记性,以后不要见着男的就走不动路。看来,这么快你就全忘了。”
身上散发的威压,把帐内不多的空气挤压的更加稀薄,昭昭咽了咽口水,试探性的问道,“你以前认识我?”
祁城迫人的目光直视她的瞳孔深处,修长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你自己睡过的男人,你还能忘,嗯?”
温热的呼吸喷在昭昭脸上,像是寒冬吹过的风雪,凛冽刺骨。
昭昭感受从指尖传来的肃杀之意,心尖一颤,全身血液迅速冻结住,凉入骨髓的惊慌,慢慢从毛孔渗出,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磕绊的开口,“你,你,你是……祁城?!”
祁城见过她恶毒跋扈,恣意嚣张的公主做派,也见过她穷奢极欲,沉迷酒色的无耻行径,哪里见过一句话就吓得她小脸发白,嘴唇哆嗦,不由放低声音,凑近她耳畔道,“是不是男人睡得太多了,所以想不起来。故意靠近我,是想重温旧梦吗?”
他干净的声线,因为特意压低,多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昭昭脸颊似是被火点着了一样,火烧火燎的,紧接着耳朵也红彤彤一片,透着粉润的光。
昭昭分不清是因为他话里的羞耻,还是因为他离她太近。
祁城本来只是想吓吓她,让她以后安分一点,不要缠着自己,可是他贴的太近,近的能闻到她身上淡雅迷人的香气,均匀富有节奏的心跳,还有浅淡温柔的呼吸。
祁城晃神了,在敌军的刀光血影,枪林弹雨里不曾晃神的他,晃神了。
可能有那么一分钟,或者更长时间,两人保持这个姿势,谁都没有再张口,谁都没有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靠着彼此。
祁扎进营的一刹那,是奔溃的,他仿佛看到自己妻子出轨一般,震惊、羞耻,暴怒和绝望。
欲喷发的火山口,抵挡不住火海洪流,终是咆哮出口,“你们在做什么!!!”
跟在他身后的丁放,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就被他震的耳朵生疼。
昭昭和祁城闻声,第一时间后退,拉开点距离,保持在各自安全区域,仓促的分开里带有着微末的局促不安。
昭昭侧目,便看到祁扎狂怒的样子,缩了缩身子,暗暗安慰自己,我啥也没做,啥也没做。不对啊,我的确啥也没做。想着想着就大了胆子,昂起头,直视着祁扎。
祁扎看他俩郎有情妾有意的,就差抱一起去了,内心难过的都要滴出血来,等他吼完,他俩又像是偷情被抓,做贼心虚地迅速拉开距离。还有不知廉耻的昭华,面上的红晕,仿佛再告诉他,他俩耳鬓厮磨已久,如果他再迟来一步,他们可能!
祁扎不敢接着想下去了,他甚至不敢问他的老大,为何会看上水性杨花,没羞没躁的昭华,他也没脸问昭华祸害,为何要毁了他们玉树临风,英明神武的将军。
他只觉得胸腔里憋了口闷气,四处游动,找不到出路,让他闷得发慌。
最后还是丁放开了口,尴尬又略带生涩的说道,“怎么都在这,好巧啊。”
昭昭讪讪笑着,“是啊,真巧。”
祁扎冷漠看了眼陪笑的昭华,定定心思,踱步走到二人中间,自然隔开他俩,接着对祁城说道,“丁放说你教他的那套剑法,最近打起来总是不够顺手,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这会你若没事,便去训练场指点他一下。”
祁城张口想解释什么,又觉得欲盖弥彰,反而更加解释不清,想了想,只说个“好”,就和懵逼的丁放出去了。
祁扎在两人走后,没有到主位上坐下,而是走到营帐右侧的架子上,拿起上面的大刀,噌一声,刀鞘分离。
一阵银光闪过眼前,昭昭干巴巴的说着,“好刀好刀。”其实看都没敢看。
祁扎拿着刀走近她,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刀,这不过是一把残刀!”
昭昭抬头,这才发现刀刃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缺口。
祁扎解释道,“这把残刀原本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子卯战役,我用它一连砍下了201人,其中三名是副官以上级别,骨头太硬,砍的多了,就伤了刀。”
昭昭:“……”
“后来我就把这刀留下来,拿来在出征之日上,用作血祭刀。”
昭昭依旧干巴巴陪着笑,“挺好的,挺好的。”
祁扎别有深意看了她一眼,然后放置好刀,收敛杀气,问道,“来我营中,有事?”
昭昭见他恢复正常,立马说道,“我是来跟你辞行的,玲珑郡……”
昭昭话还没说完,就被祁扎打断,只听祁扎说道,“快走,不送。”不顾呆愣的昭昭,接着对外喊道,“来人,送她俩回寺中。”
昭昭:“……”
祁扎好似怕昭华会后悔,在她呆愣的时候,已经帮她买好返程票,送她出营,容不得她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