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无分大小,只论输赢,自打有人类文明开始,赌就一直存在。
它就像是顽强的病菌被刻在了人类的基因里。
无数的赌徒为之着迷,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也在所不惜。
在这个繁华的大上海,茫茫十里洋场,赌命并不是一件新鲜事,虽然有时候也不太常见。
赌场里往往会有赌徒输红了眼,继而把自己的命也下到注里。
当然了,赌场是不会承认赌命这种东西的,但赌徒不会一辈子只待在赌场里。
通过身边人的描述,王有道大概清楚了,眼前这个赌桌上,一个日本人正在和一个少年赌命。
王有道感到挺意外,没想到沈杏杉的赌场也会有日本人来光顾。
但随后联想到这个赌场开的地界距离虹口也不算远,王有道就释然了。
而那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少年’倒是引起了王有道的注意。
虽然脸上化了粗妆特意把脸弄得又黑有糙,可是纤细白嫩的手却暴露了她是一个女人。
两人的赌博玩法是最时髦的梭哈,即每人五张牌,除了第一张是暗牌做底,其余的都是明牌。
靠发牌时不断加注,然后等到第五张牌发完,最后再亮出底牌一决输赢。
而决定输赢的规则就是,最大的是同花顺,其次是四条,而后是葫芦(三条加对子),再次是同花,顺子,三条,两对,一对,散牌。
这个玩法在王有道前世的很多香港电影里出现过。
而此时赌桌上俨然已经到了最后要揭晓底牌的时刻,双方也都压上了全部筹码。
从牌面上看,日本人的‘方块9’‘梅花J’‘梅花K’‘红桃K’略占优势。
而‘少年’的‘红桃10’‘黑桃J’‘方块Q’‘黑桃K’暂落下风。
原因无他,日本人明面上有一对‘K’,而‘少年’似乎在赌一张‘9’或者‘A’来组成顺子。
不过即使组不成顺子,只要‘少年’的底牌是最后一张‘方块K’,那凭点数少年也有半分胜算。
如果不能得到三张牌的任何一张,则‘少年’必败无疑。
“你滴,很不错,勇気滴有。”日本人举起大拇指用及其别扭的中国话掺杂着日本话夸赞道,但同时似乎有对自己的底牌充满了信心。
“小鬼子,少他妈废话,开牌吧。”‘少年’一脸苦大仇深,有种恨不得立马就把小日本抽筋剥皮的感觉。
可声音一出,王有道就笑了,即使是可以把自己的嗓音伪装的很粗,但依旧摆脱不了女人的那种细腻。
小日本一脸猥琐的笑容,翻开了自己手上的底牌,是一张‘黑桃A’。
四周看热闹的众赌客赌徒一片哗然,日本人已经把‘少年’的后路封死了。
‘少年’嘴角露出邪魅一笑翻开了自己的底牌。
“赢...赢了?”
“是9,红桃9,赢啦,赢啦!!!”
不出所料,底牌果然是一张‘9’,周围观看赌局的人群里爆发出了欢呼声。
“憎らしい,どうしてそうなるの?(可恶,怎么会这样?)”日本人显然不相信自己会输掉这场牌。
不过很快便接受了现实,然后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留下一句:“你滴,赢了。”随后就想要起身离开。
这时候‘少年’大喊了一声:“慢!”叫住了对方。
“どうしたんですか?(怎么了?)”日本人装糊涂的问道。
“你的命!拿来吧!”‘少年’斜靠在椅子上说道。
日本人并未理会他,而是丢下一句:“ほんとうに狂人だ。(真是个疯子。)”转身就要开溜。
“既然你不给,那我就亲自来取好了。”少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对方说的。
话语间少年起身掏出身上的一把M1911手枪,对着日本人的后脑勺‘砰~’的一声,开了一枪。
.45口径子弹飞出后,重重的撕碎了这个日本人的后脑然后从前额飞出,带走了额头上一大块肉。
脑浆混杂着血液,淋在了这个日本人对面的几个看热闹的赌徒身上。
而这个日本人也被子弹巨大的冲击力带的向前一步趴在了地上,就在倒地之前早已经气绝身亡。
‘少年’似乎觉得不过瘾,又对着地上的尸体开了几枪。
突如其来的枪声让赌场一片混乱,人们发疯似的逃向出口。
这时候在附近玩牌的牛弘泽等人也都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过来,要护送王有道离开。
王有道示意不用着急,而是选择留下,继续观察着那个‘少年’。
只见那‘少年’得手后,便跪在了地上。
眼泪夺眶而出,仰头大喊道:“爹,娘,平平,诺儿给你们报仇了。”
说完‘少年’举起了手里的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闭上了眼睛。
“不好,她要自尽。”王有道大喊道。
因为距离对方只有两步之遥,牛弘泽听到王有道的喊声。
来不及思考,下意识飞身而起,一脚重重的踢在了对方拿枪的那只手上。
‘砰~’的又是一声枪响,枪走火了,不过并未打在‘少年’的太阳穴上,子弹几乎是擦着她的头皮飞过,斜着打碎了棚上的一盏吊灯。
“牛头!!!”王有道睚眦欲裂,以为那发子弹打在了牛弘泽身上。
谁知牛弘泽起身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微微用力,那‘少年’便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拿枪的手。
牛弘泽一边接过掉下来的枪,一边喊道:“指战员,我没事,枪走火了。”
说完反手一用力,就把这个‘少年’擒住压在了膝盖之下。
这时,赌场里看场子的打手也都聚拢了过来。
沈杏杉本来在赌场的办公室里商议关于王有道的事情。
后来听到枪响,随后手下来报说赌场里有人开枪打死了一个日本人。
这下沈杏杉坐不住了,日本人什么艹性他是非常清楚的。
赌场里死了一个鬼子,而且还是被枪打死的,这件事绝对非同小可。
如果这件事被日本人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赌场他还是瞒着英国领事私自开的,只怕到时候他的这个华总探长的位子也坐不安稳了。
最开始沈杏杉还以为是王有道的人开枪生事,毕竟满上海的人都知道王有道跟日本人不对付。
但当他下楼后发现这件事并不是王有道他们做的,心里稍微得到了一点安慰。
而又看到王有道的人已经把开枪的凶手擒住了,沈杏杉更是感到高兴。
“王兄弟,你没事吧?”沈杏杉快步走上前问道。
王有道摇摇头说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你看这...你们是客人,第一次来就发生这种事情,沈某实在是惭愧。”沈杏杉一脸的愧疚。
王有道倒是觉得无所谓,说道:“没关系,意外而已,可以理解。”
沈杏杉看到自己的几个不争气的手下,肺都快气炸了,当即指着几个手下骂道:“你们几个废物,怎么看的场子?让人把枪火都带进来了,养活你们有什么用?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刺客押下去?”
这时候王有道突然拦住了他:“沈老板,且慢。”
“哦?。”沈杏杉眉头微皱,猜不透王有道要干嘛。
王有道开口问道:“死的是日本人,如果被日本人知道了,只怕沈老板你也会很难做吧。”
沈杏杉叹了口气说道:“唉,可不是嘛,为今之计只能是把这刺客先交给日本人了,看看能不能花点钱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不过王有道对此却有另外的看法:“凭我对日本人的了解,光靠钱,这事儿十有八九是够呛,小日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那依王兄弟有何高见?”沈杏杉立刻就把王有道当成了救世的菩萨,期待着从他嘴里能听到点不一样的建议。
不过,王有道并未明说,而是刻意的卖弄起来:“计倒是有一计,就是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哎呦,王兄弟,这都什么时候了,就别卖关子了。”沈杏杉一拍大腿,显然是急坏了。
王有道简单思索了一下,随后就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把这刺客交给我吧,我开车来的,尸体扔我后备箱里,这笔账就算我头上,反正我和小日本子早已经是不共戴天了,也不差多这一件,回头你把现场处理干净,等日本人来了就一推四五六,剩下的就不用你管了,你看行不行?”
“这...这怎么好意思?”
听完后,沈杏杉感激的看了王有道一眼,但随后又觉得有些难为情。
毕竟这件事要是按照王有道的方法去做,多少会显得他沈杏杉无能,出了事还要客人帮忙擦屁股。
对此王有道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好的,此时他更感兴趣的是这个被按在地上的‘少年’,如果真把她交给日本人,只怕这姑娘就彻底毁了。
王有道笑着拍了拍沈杏杉的肩膀说道:“咱们不是朋友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对了沈老板,你们这儿有后门吧?。”
“有啊,就在后院。”沈杏杉点点头。
“那就行了,牛头,去把车开到后院。”王有道下令道。
既然王有道都这么说了,这回沈杏杉也不犹豫了当即就吩咐手下道:“你,赶紧去给王先生的人带路,你们几个,快,把东西抬到后院去,切记别让人看到。”
打铁要趁热,有了大方向,行动起来就是利索。
转眼间,这具头部被打的血肉模糊的鬼子尸体,就被扔进了王有道车上的后备箱里。
连同一起被丢上车的还有那个‘少年’刺客,因为怕他自尽,在捆上的同时连同嘴也堵住了。
王有道临上车之前,还不忘嘱咐沈杏杉,一定要让他把这件事死扛到底,打死都不能承认。
看到沈杏杉连连点头答应后,王有道这才上了车。
王有道本打算吃喝玩乐的上海一日游计划,不得不临时终止在这,一行人乘着汽车,消失在了夜幕下。
而他们走的方向,是法租界,王有道要给三薪公司送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