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的空气，弥漫着海的味道。经销商年纪不大，三十来岁，很是热情，落地之后首先安排了住宿，晚上又去吃了顿海鲜大餐。

大连金州新开一家顾家家居旗舰店，这次活动主要以新开店面展开。阳谷三人全都是新人，这次没有老员工带队。公司频繁培训的优势体现出来了，来到旗舰店，随便转了一圈就发现摆场有问题。无论是价格，颜色，款式还是配套，全都不合适。三人一商量，当即决定，重新摆场。搬沙发下楼的时候，阳谷的腰扭了一下，疼的半天没起来。休息了一会儿，又重新开始忙活起来。倒腾了一天，才算是重新摆完，阳谷感觉自己的腰还是隐隐的有些不舒服。

大连的电销抓的很严，楼上别的品牌的几个导购因为做电销，被警察请到了局子里。电销做不下了，活动主要落在了商场客户拦截，跑小区，老客户回访等等。

三人周一到周五的时候，每人盯一个门店，周末的时候全部到金州旗舰店。活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总的来说，效果还可以，但是离预期还很远。阳谷待的那家门店，有一个叫辛娜的女导购，年纪不大，一米八多的身高。她手腕上带着一串时代感很强的手串，油光发亮，摸起来非常圆润。阳谷问她，这是什么。辛娜告诉他，这是大金刚手串，商场外隔壁就有卖的。下班之后，阳谷去买了一串，像木头一样，沟沟壑壑的，里面都是渣滓。店老板告诉他，大金刚需要盘，得刷，文玩这种东西时间长了，才会有味道。

不知不觉，到了9月15日，阴历8月15号，中秋节。阳谷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在家过中秋节是什么时候了，好像自从初中毕业上了高中，就没有在家过过中秋节，甚至不知道家里的中秋节习俗有没有变。

经销商叫上几个离家远没回家的导购，在办事处大摆了一桌。抛去孙洋洋这个女生不算，阳谷和梁德东这两个顾家家居总部的“领导”，成了众矢之的，总是被频频敬酒。红酒当成啤酒喝，一杯倒满就干了。

阳谷和梁德东连连拒绝，对经销商说，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明天还要做活动帮您多卖点货呢。

经销商说，中秋节在我这过，一定要过好，过开心了，吃好的同时要喝好，喝醉了的话明天不用去门店，在宾馆休息。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喝到最后，阳谷已经意识不清楚了，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楼，躺在楼下的草坪上，看着夜空，感觉天旋地转。倒是梁德东不知是不是对红酒有抗体，虽然喝了不少，但摇摇晃晃的，还可以勉强自己走路。

三人被经销商找人送到了宾馆，梁德东晃晃悠悠的先上楼了，说要赶紧回房间去吐。孙洋洋半扶半背着阳谷，一步三踉跄的走着。酒店里的男服务员看到了过来帮忙，孙洋洋道了声谢拒绝了。

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走路一直打拌，可是脑海中李雨玉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他头枕在孙洋洋的肩膀上，说，孙洋洋，我好想黄艳啊。

中秋节，吃得很好，一桌海鲜外加大鱼大肉。喝的很好，一瓶红酒四五百块钱，一人喝了三四瓶。可是，阳谷却一点儿也不开心。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十一点多了，阳谷起床又去厕所吐去了，吐出来的都是黄色的酸水，仍然感觉头晕晕的，走路走不稳。

梁德东说，昨天晚上喝多了吧，是不是梦见前女友了，一直喊李雨玉。

阳谷翻了个白眼说，是你喝多了听错了吧。

梁德东笑了笑，没有说话。

阳谷说，反正今天经销商给咱们放假，不玩白不玩，下午去海边吧。

梁德东嘿嘿一笑，说，英雄所见略同。

人生地不熟，跟着导航来到了所谓的海边，虽然也是海边，却和电视里的完全不一样，没有沙滩，没有五颜六色的贝壳，光秃秃的石头上，长满青色的东西，上面爬满了海蟑螂。海面上飘着各种各样的垃圾。微风吹过，有些凉，空气略带咸味。

上学的时候，和李雨玉一起去看过几次巢湖，李雨玉说，巢湖好大啊，是不是海更大？

阳谷说，我也不知道，没见过海，以后，我带你去看海好不好？

李雨玉光着脚，在巢湖水里荡来荡去，开心的像个孩子，说，好！我特别想去看一次大海，还想去一趟法国。

如今，阳谷终于看到海了，海，真的比巢湖大好多。

他站起身，向海边走去。梁德东问道，你干嘛，小心点。

阳谷说，小学课本上说海水是咸的，我想尝尝。

梁德东笑骂道，傻逼。

掬起一捧海水，送入嘴中，连忙吐出来，皱起眉头看着梁德东说，果然是咸的，比想象中的还要咸，你过来尝尝。

梁德东哈哈笑了，说，你傻逼我也傻逼吗？

活动结束了，签订的200万合同没有完成，只做了90多万。临走之前吃饭的时候，一名老导购偷偷地告诉阳谷三人，这是两年之内，月销量最好的一次了，你们签合同的时候被坑了。

回到杭州，已经是九月二十多号了。范登辉和张克坤还没有回来，阳谷和梁德东一拍即合，说要去杭州灵隐寺去看看。

转了半天，逢佛就拜，梁德东总是一边磕头一边说，请赐我个女朋友吧！

看着梁德东，阳谷想到了那个暗恋梁德东四年的女孩，想到了“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心中苦笑，不知道该求佛点什么，希望世界和平吧！

他苦笑着跟梁德东说，求姻缘找月老啊，瞎拜。

梁德东翻了个白眼说，傻逼啊，月老是道教的，灵隐寺是佛教的寺庙！

拍了照片，发了朋友圈，两人便回去了。

路上，阳谷收到了陈翔的微信消息，在吗？

阳谷说，嗯。

陈翔说，回杭州了吗？我看朋友圈你去了灵隐寺。

阳谷说，嗯。

陈翔说，我现在在杭州实习，明天周六，晚上有空吗？我去找你玩啊。

阳谷顿了顿，内心里是不想见陈翔的，见到陈翔，就会想到赵文君，想到李雨玉，想到高中复读的时候发生的一切，想到和李雨玉一切的过往。但还是回了一句，嗯。

陈翔说，你就只会嗯吗？

阳谷把自己宿舍地址发了过去，说，快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陈翔说，嗯。

回到下沙，在外面吃了个便饭，在梁德东宿舍玩了会儿，阳谷躺在床上，想着明天和陈翔的见面会是怎样。从和李雨玉分手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陈翔安慰过阳谷几次，便很少说话了，同样也很久没见陈翔了。上次见陈翔，还是李雨玉24岁生日的时候，陈翔去黄山找赵文君，在巢湖待了一天。其实，阳谷很想陈翔，很想见陈翔，倒倒心中的苦水，可是，又很怕见到他。

第二天晚上，两人坐在了饭桌上。

阳谷抽出了一根烟，自顾自的点上。

陈翔说，给我一根。

阳谷一愣，把嘴里刚点燃的烟递了过去，说，你也抽烟了啊？

陈翔说，嗯，平时赵文君管着不让抽，偶尔偷抽一点。

阳谷说，你和赵文君挺好的吧？

陈翔说，嗯，她在杭州上班，我在杭州实习，现在住一起。

阳谷狠狠地嘬了一口烟，说，那就好。

陈翔说，你还好吧？

阳谷笑了，说，你指哪方面？

陈翔说，各方面。

阳谷说，都挺好的。

陈翔没再多问，犹豫了一下说，我知道你不相信李雨玉说的时间长了感情淡了那些话，我替你问了，没问出来。

阳谷冷哼一声，说，谁让你问的？我让你去问的吗？

陈翔尴尬的笑了笑，没说话。

阳谷一口咬掉啤酒的盖子，递给了陈翔，说，喝酒。

两人喝了很多，在阳谷的印象当中，这还是第一次喝陈翔这样坐在一起，这样肆无忌惮的喝酒。他们谈天说地，聊宿州二中的紫藤萝凉亭，聊只有一个胳膊被称为杨过的那个大爷的小卖部，聊问李峰江浙沪是哪，被逼着去买地图贴床头。聊高中的时候被李峰罚去篮球场打篮球，在篮球场撒尿，结果李峰没有在9点去球场找他俩，他俩跑去责怪李峰不讲信誉，却被李峰骂了一顿。聊把衣服给升到了旗杆上，当年年少不懂事，现在想想真的是对国旗的亵渎，实在是不应该。

聊到一起打全校最凶的英语老师刘志萍的屁股的时候，陈翔笑的差点钻到了桌子底下，说，挨打是我，占便宜的是你，刘志萍的屁股，手感怎么样？

阳谷说，你看她屁股那么大，就知道手感不错啊！哎，也不知道刘老师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李峰怎么样了。

那天晚上，两人说说笑笑，聊了过去，展望了未来。阳谷很不合时宜的聊起了戴康和王冰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陈翔举止变得有些不太自然，眼神有些闪躲，脸也红了。

阳谷嘲笑了陈翔之后，喝了口酒，摘掉眼镜擦了擦眼，吸了吸鼻子，咬牙切齿地说，其实，我恨她。我恨她那么狠心，恨她分手都不当着我的面说，而是通过手机，恨她明明早已做好了跟我分手的打算，5月30日分开的时候都没有把我送上车，恨她用那种语气跟我说，是不是我跟你说的还不清楚，是不是非得我找个男朋友你才死心，信不信只要我想，心中就能找到新男朋友，我恨她，让我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我不知道我以后还会不会再爱上别人，会不会还能再那么爱一个人。我好怕我将来随随便便找个女人娶了，没有爱，就那么过一辈子。

陈翔没说话，自己喝了一杯酒，又给阳谷斟满。

阳谷拿起来，喝光了，苦笑，说，我有处女情结，现在这个炮火连天的年代，我好害怕自己将来娶到的老婆不知道跟多少个男人睡过，或许子宫都成火葬场了。

陈翔叹了口气，说，也不吃亏，之前问你你也没说过，你和李雨玉应该发生过关系吧？

阳谷笑，被烟呛到了，说，没有。有的时候我会把她和杨雨晴比较，杨雨晴是狠狠地给了我一刀，但是只划破了我的皮肤。而李雨玉的温柔的给了我一刀，慢慢的，一点点的往里捅，等我发现疼的时候，已经被刺到心脏了。

陈翔想要说什么，阳谷摆了摆手打断了，笑了笑说道，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我说，将来一定会带着李雨玉去参加你和别的女孩的婚礼，你说，滚，肯定是我带着王冰洁去参加你和别的女孩的婚礼。

陈翔笑了，说，记得，不过，我们都要带着别的女孩去参加对方和别的女孩的婚礼了。哈哈哈！

阳谷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然后独自喝了杯啤酒，说，如果你是和赵文君结婚，李雨玉肯定会去的，我就不去了。

陈翔说，滚！

阳谷哈哈哈地又笑了。

打架，陈翔打不过阳谷，打球，陈翔打不过阳谷，复读班毕业的时候，陈翔喝了两三瓶啤酒就醉了，稀里糊涂的跟赵文君表白。阳谷怎么也没想到，那天晚上，自己竟然被陈翔给喝多了。看来，什么都在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