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景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个白衣的青年,他的眼中是藏不住的杀意。
他戏谑一笑,说:“大哥哥,你怎么在这啊?”
夏云没有回他的话。少景不过是明知故问,他根本不屑搭理。
少景看到他不上当,兴致大减,欲要离开。尚未迈出一步,寒冷的剑刃便挡在了少景的面前。少景侧眼看夏云,嘴角还勾着抹嘲讽的笑,说:“你是不是想问我来干什么?”
夏云冷哼一声,挥剑下去。速度之快,让少景险些没有反应过来,堪堪躲过一击。
随后夏云剑锋一转,挽出一个剑花朝少景刺去。锋利的剑刃散发着如雪的白光,在黑夜里如昙花般夺目。与他身上的杀气不同的是,使的却是极其柔和的剑法。每一剑都似漫不经心,却又直朝要害而去。藏在柔和下的是狠辣的刀光。
这剑法…...少景微微皱眉。他现在的样子并非自己本来的样子,而且收住了所有的邪气。此时此刻他绝非夏云的对手。
少景在犹豫是否要现出真身。又是一道精准的剑刺向了他的心房处。他一跃而起,旋身避开。而夏云的进攻并未停止。少景的双目一凛,正欲现出真身,周身隐隐散出邪气。
突然一个人挡在了少景面前。那人面容带笑,手持玉骨白扇,横臂拦下夏云的剑。似乎十分笃定雪华剑不会伤他,一副悠闲淡然之态。
夏云果然侧剑避开面前的人,停下后满脸愠怒地瞪着他。
“江若端,你干什么?!”夏云没料到江若端会出手拦他杀鬼,一时怒气愈加难抑。
“我只是路过,路过。”江若端展开玉骨扇,笑着说。
少景被江若端这一挡,一时也忘了现出真身,一脸不解地看着江若端。他对江若端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在鬼城的时候处处与他争锋相对,让少景很不愉快。而现在却突然替他拦住夏云的攻击,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呵,路过。”夏云冷笑一声,“既然是路过,不跟我一起杀鬼,却要保护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两个早已经暗中勾结,在我背后玩弄花招么?”
“哎呀,少景怎么说之前也是帮过朱槿,夏云你这样杀了他,朱槿醒来怕是要伤心的。”江若端说。
“她会为他伤心?”夏云反讽。凭什么,凭什么一个鬼都值得她伤心?
“不无可能。”江若端笑答之。
夏云听了这话极其不悦,更加想要杀了少景。为什么她会跟少景走的那么近?!为什么!走的近也就罢了,偏偏还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朱槿心地善良他知道,但是这份善良会给鬼妖可乘之机,万一有个不慎,追悔莫及。
“哈哈哈哈哈哈。”
忽而响起一阵笑声。夏云和江若端同时转头,看到少景正捧腹大笑。
“你笑什么?”夏云冷声问。
少景没有应他,兀自大笑。他笑得近乎癫狂,与他孩童的外表形成巨大的反差。
夜风阵阵,凉心透骨。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发笑,也没人知道他笑的是什么。那笑声从嘲讽变成了悲哀,又从悲哀变成了无奈。
“你大可杀了我。杀了我,你就知道她会不会伤心了。”少景的脸上笑容已经半僵,显得并不自然,笑声断断续续。
“你是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夏云握紧了手中的雪华剑,杀气四溢。
江若端把扇子轻轻搭在了夏云肩上。夏云侧头看他,只见江若端眼神一动,示意他冷静。
“少景,你应该是了解朱槿的,知道她是个心善的人。朱槿深居朱府,少有人与她交往。而且我看,朱槿还很看重你,不然你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把她从朱府带走。所以你要是死了,她十有**是会伤心的。”江若端双眼微眯,嘴角上扬,把话说得委婉之至。
夏云的心猛地一跳。江若端这话,分明是说给他听的,而不是说给少景听的。江若端是想告诉夏云,少景并不会害朱槿,而且朱槿也很看重少景。如果他真的执意要杀少景,定然没办法给朱槿一个交代。
但是为什么少景却那么毫不在乎地说大可让他杀。夏云看向江若端。他隐约觉得,江若端似乎想从少景的嘴里问出些什么。
少景再一次笑了起来。比起之前,这次的笑显得爽朗许多。
“难道不是么?”江若端摇扇轻笑说,“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不仅仅是来找朱槿的,还是来找我和他的。”
“何以见得?”少景挑眉问。
“以往你每次来我与他都未曾察觉过,偏偏今夜有一瞬的异样。而她似乎并没有事,那就只可能是你故意的,为了引出我跟他。”江若端脸上已然是十拿九稳的神情。
“哈哈哈哈哈哈,大哥哥你果然聪明。不像某个人见着我就兵刃相见的,让我话都说不上一句。”少景笑道,还不忘瞥了夏云一眼。
夏云冷哼一声,把雪华剑收入鞘中。脸上的愠怒有增没减,又被强行压了下去。他未必没想过少景是故意的,只是看到少景从朱槿房里出来顿时就怒火烧心,恨不得把他打个半死。
“咳咳。说吧,你要跟我们说什么?”江若端赶紧假咳两声回到正题,生怕夏云再拔剑。
少景露出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看了朱槿屋子一眼,说:“我只想告诉你们,她身上的咒,恐怕还真不是你们能奈何得了的。”
夏云和江若端皆是神色微变。
“此话怎讲?”江若端问。
“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少景说罢,跃上屋脊。眨眼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阵嘲讽的笑声回响在夜中。
“你不追上去问清楚?”江若端看着身旁一直一语不发的夏云说。
“他已经说清楚了。”夏云淡漠地说。
江若端微蹙双眉,有些不解。夏云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转身进了朱槿的屋子,去检查她是否无恙。即便他知道少景不可能害她,还是不得不多留个心。
如他所料,朱槿确实无恙,平静地躺在床上,只是昏睡过去了。夏云算是松下口气,怒气也消了不少
天边泛起一线白光,夜幕已被驱退了一半。
少景离开朱府后,一路哼着轻快地小调,一副心情甚好的样子。只是走了没有多久,调子突然停了,随后连脚步也一并停住了。他伸出一只手摸上自己的脸,冰冷冷的,已经没有了她的温度。
他无力地垂下手,摇了摇头。重新哼起调子来,朝着鬼炼山的方向行去。
朱槿醒来之时,是被白日明亮的光晃醒的。
她睡了很安稳的一觉,一夜无梦。当她睁眼看到夏云正在她的床边,吓得她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夏……夏……夏云,你你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里?”朱槿赶紧把被子一卷,将自己裹成一个圆粽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夏云,脑子乱成一团浆糊。脸上烧得厉害。
“你昏睡一天了。现在看来你精神倒是不错。”夏云把眼前像粽子一样的朱槿打量了一番,调侃道。
“我怎么睡了一天?”朱槿惊呆了。她从来没睡过那么久。
“之前少景说是城主为了帮你除迷芜,用上了醉梦香。所以你才睡了那么久。”夏云跟她解释说。
“少景……是谁?”朱槿歪着头问。
她清楚地看到,夏云的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吓人。她赶紧往床里头缩了缩。
“你不记得他了?”夏云双眉拧成一团,问朱槿。
“我不记得我有认识过一个叫少景的人……”朱槿小声地说,“月谣才刚走,我又没出外面去,怎么认识其他人……”
“你刚刚说什么?月谣刚走?”夏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一个猜想浮现在他脑海中,让他又惊又气。
“是啊……月谣他们不是昨日才刚走吗?”朱槿困惑地问。她不懂夏云到底怎么了。
“月谣他们已经离开有一周了……”夏云握紧了拳,说出这话。难怪少景会说大可杀了他,原来是他早就知道朱槿会失忆忘记他。如果夏云真的动了这个手,恐怕后悔的会是他自己。想到这里,夏云心中更加不快。
朱槿并不知道自己失忆了。她丢了这一周的记忆,而且还忘了少景。她听完夏云的这句话,呆愣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
朱槿揉起自己的脑袋,不论怎么想都想不出月谣走后还有什么事情。她本来还在为月谣的离开心里发苦,现在又发现自己丢了一周的记忆,心里更加难受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有点慌张地开口问:“这一周,发生了什么事?”
夏云镇定下来,把他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告诉了朱槿。
而听夏云说完迷芜,说完夜城,说完少景的事情之后,朱槿还是有点不真切的感觉。自己这一周的经历也未免太过惊险,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受。
夏云见她脸色不大好,让她先歇息,晚些时候叫下人送吃的来。
夏云离开后,朱槿躺回了床上。她呆呆地看着床帘上的扶桑绣纹,睡不下去。她无意中抬手翻被的时候,看到手腕上有一条细软的银链。
哪来的银链?朱槿把手上的银链在眼前晃来晃去,想拆下来细看却发现拆不下。
她胸口发闷,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这是她方才听夏云说她失忆之时也不曾感到的。可是奈何她怎么努力去回想都记不起来,最后终于累得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