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四十七)旧人物(1 / 1)海带大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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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二,你与穆志义曾经拜过把子。虽你们文武有别,但殊途同归,都是为了大魏效力。你难道会相信,以穆志义眼中揉不得沙子的性格,会向柔软投诚吗?”萧子杞严肃地说着,顿了顿,又道:“其实,不要说是你,恐怕就连皇上,都不一定相信……”

他的语气淡淡的,但曹居衡却猛地抬起头来,质疑道:“那皇上为何……”

“为何将穆志义杀了吗?”萧子杞淡淡地说,而后嗤笑道:“锋芒毕露,独断专行,盛气凌人,这是穆志义的缺点。这样的人,太过于喜欢表现自己,以至于招人记恨。就算没有‘李子坡’之事,恐怕还会有别的事让他招来杀身之祸。而且这样的人太过于骄傲自负,难免有一天要功高盖主……”

萧子杞娓娓说道,也不知曹居衡有没有听到心里。又看向曹居衡,幽幽道:“当年盛传,‘文有曹居衡,武有穆志义’,曹二,你真的看不出,你自负有异才,又常常被召至御前为皇上答疑解惑,却为何多年只混得一个太子伴读的身份,却始终不让你入朝吗?”

曹居衡的眉头一跳,被萧子杞这样一点拨,他心中此刻似乎正有什么东西渐渐明晰起来。

萧子杞看到他的表情,也不说破,只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亏得你性子寡淡,只懂得做学问。若是有心之人,如你一般有惊世之才,恐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绝不能满足……”

曹居衡舒出一口气来,但面容依旧雷打不动的冷漠,言语更为凌厉道:“萧兄,你这是在说你自己吗?”

他很少叫“萧兄”,萧子杞听他不善的言论,也不生气。

“曹二,我可不若你一般,自小天资过人,三岁能熟读史书,四岁即通文理,五岁便能出口成……”

“萧兄何必谦虚,你于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显然是生气的语气,萧子杞闻言,只笑了笑。而后道:“所以,你想到怎么才能阻止曹居仁娶宁慈了吗?”

如果曹居衡没有记错,他根本没有说过自己要去阻止曹居仁娶宁慈。但如今萧子杞这样提起,他又的确对宁慈要嫁给曹居仁有些心不甘。

蹙着眉头望向萧子杞,他沉着脸,有些烦躁地说:“如何能阻止?整个洛阳城都在传皇上有意择曹居仁为驸马,就算我如今面圣,就凭你我两家之言,你以为能阻止的了吗?”

“阻止不了,不过……”萧子杞拖长话尾,似乎是在故意卖关子。见曹居衡果然一脸认真地朝他望过来,他才顿了语气,一派郑重地说道:“皇上只放了口风,说是宁慈公主要择曹家儿郎,但是曹家儿郎又不是只有曹居仁一个。曹二,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萧子杞一面说着,一面用那眼光胶着在面前曹居衡的脸上。

曹居衡被他看得后背发毛,又听他的言语,赶忙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可!不可!哪有这样的道理,公主可曾是我义兄所钟情之人,朋友之妻不可欺,你这样是陷我于不义!”

“那你就要眼睁睁看着宁慈嫁给曹大吗?若是穆志义将军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怪你无动于衷……”萧子杞说着,抬了嘴角,似笑非笑的,看不出是个什么表情。

但曹居衡却觉得,面前的萧子杞似乎有些生气了。

“你那样聪明,不可能想不出两全之法,这件事情,我只说到这儿,随便你吧!”那萧子杞说着,果然转了头。

话不投机半句多,干脆掉头走了。

……

曹居衡这天晚上几乎一夜未合眼,闭上眼睛,就想到从前与穆志义诗酒天下的事。当年曹居衡在宫中做太子伴读,穆志义却是二皇子殿下的一名得力侍从。那时候太子还未入驻东宫,皇子们也未出来建殿,曹居衡与穆志义,两个便常常厮混在一起。

穆志义比曹居衡略长几岁,据说他爹曾是护国大将的手下,他爹战死后,他便被元恪外祖送到了元恪身边。他虽是个武将,却性情风流,在诗词歌赋上造诣也颇深,加上又自有一番少年的豪情,与性情冷淡的曹居衡恰好互补,少年时二人便结拜,以义兄义弟相称。

后来穆志义受元恪举荐,一路平步青云,做了少年将军,后又与宁慈公主相恋。本以为他会一直平顺一辈子,谁知却发生了“李子坡”事件……

曹居衡觉得眼睛有些酸胀的难受,抬手捏了捏鼻梁。他整晚睡意全无,如今干脆坐起了身子。

外面黑乎乎的,唯有一轮月亮又大又圆。有树叶摩挲的声音传进屋子,细细碎碎的,让人心烦意乱。

他唤了下人打水梳洗,因为心中有事,连早饭也未吃,只留下一封书信给太子,说是今日身体不适,要请病假,便就着那黑乎乎的天色出了宫门。

人都说春寒料峭,近些时候明显天气回了暖,但这寅时的光景,一件薄衣服却还是挡不了那寒。

他径自去了萧宅借了马车,那小厮像是有准备似的,没有向萧子杞通报一声,就将车和人借给了他。走时还不忘给了一块令牌,做他出城之用。

他心知萧子杞心思缜密,却没想到竟到如此地步。冷笑一声,却也不追究了。

坐在马车里搓着手,他心中一片恍惚,恍惚中又忆起从前时光。

那即将被五马分尸的穆志义坐在囚车上对着他喊:“衡弟,帮我照顾好宁慈!今后她若有苦有难,还请你多加帮衬!”

那个少年将军一生只流血未曾流过泪,说到宁慈时却声音哽咽,眼眶通红。

其实,他曹居衡只是一介太子伴读,如何能够帮衬一位尊贵的公主。只不过穆志义病急乱投医,未曾考虑那样许多。

他当年年岁尚轻,虽自负为天才,却不懂爱情,如今稍大了些,阅历却未曾见长,还是不懂。

赶车的萧宅小厮打着哈欠,对着天光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他实在不懂,公子让他跟着曹二少爷天未亮上邙山做什么。不过萧宅有萧宅的规矩,况且那位公子,所做之事也很少有人能够看懂。

马车一路顺着官道疾驰,出了城门又走了大概二十几里路,便是那邙山。

邙山是迁都之后开始修建的皇陵,年岁少,条件也较为艰苦,如今还未完工。不知宁慈这三年来,是如何在这荒凉之地度日的。

有萧子杞给的令牌,曹居衡过这邙山的道道关卡却是畅通无阻。到了最后一道关卡,他从马车上下来,让那赶车的小厮在那里等着,自己徒步上了半山腰上的庙宇。

因为开山建陵只有三年之久,那修在半山腰上的庙宇只有笼统的两进两出的院子。

这时候太阳正从东边慢慢升上来,天空也现出了鱼肚白。山中万籁俱寂,此时只有风声刺耳,扰人清寂。

曹居衡几次抬起手又放下,终于还是蹙着眉头把心一横,敲响了庙宇的门扉。

“笃笃笃……笃笃笃……”敲门声响起,在这空灵的山中,尤显突兀。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尼姑,可能还不足十五岁,见到敲门的是个年轻男人,一张脸上出现慌乱的绯红。低头双手合十念叨了几句,这才叫出了一句“施主”。

曹居衡原本就是怀着心事,如今开门见山,开门见山抱了名姓,提出要求见公主。那小师父听闻是来寻公主的,不敢怠慢,便关上庙门,匆匆进去通报了。

曹居衡等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那小师父才又复归,低着头说了句“跟我进来吧”,便将曹居衡带到去了斋房。

那曹居衡跪坐在斋房等了又一会儿,门外才响起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而后,门被推开了。

他匆忙地扭过头去看,就见到一身素白衣衫的宁慈,正怀抱着一只身量硕大的狸猫,由一个掌灯的丫鬟引着,正从门外走进来。看见曹居衡正回头看她,她微微地颔首,浅浅地弯了嘴角。

曹居衡赶忙站起身来,垂着头,低低地唤了一声“公主。”

“这里没有公主,只有宁慈。”宁慈示意曹居衡坐下,返身将那猫递给了身旁的丫鬟。那丫鬟接过猫便退下了,而宁慈则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从方才自见到宁慈的那一刻,曹居衡心中就有一阵阵的恍惚,如今宁慈在他面前坐了,他心中更是波涛汹涌。虽强压住自己心头的那点激动与悲怆,可他仍旧有些颤抖地不能自已。

宁慈还是如从前一样,原本温和的长相与性格,在经过三年枯燥乏味的守灵之后,似乎更甚了。如今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隐约就要变成一缕清浅的风。

“曹二,好久不见了。”还是宁慈当先开口打破沉默,语气也是淡淡的,看似掀不起波澜,却让曹居衡如同陷在暴雨飓风。

曹居衡双手紧紧地握了起来,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自认为对凡事都能做到临危不惧,谁知他的凡事,却不包括穆志义和宁慈。

“你来寻我,可是有要紧之事吗?”宁慈问道,就着那房中的闪烁的灯火,看向曹居衡有些闪烁的脸。

冥冥中忆起青葱岁月,还有记忆中的旧人,突然心思一动,却是苦了嘴角:“曹二,睹人思人。其实,我真不想见你……”她的声音是颤抖的哽咽,但表情却依旧是平静无波。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又要哭死过去。可是没有。三年以来,该伤的心都已经伤过了,该流的泪都流尽了。留下的,无非也只是一个无心无泪的躯壳。

而曹居衡,听到宁慈说话,他的身子微微地怔了怔,猛地抬头正想说什么,突然门外传来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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