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丰隆绸缎庄回到家里,宋绣程往炕上一坐,开口就问:“阮致文的表妹是谁?”
樱春亦是懵怔:“奴婢不知道啊。”
宋绣程沉着脸:“叫多福来。”
多福,是宋家一个专司跑腿的小子。
樱春晓得她心中不快,是以不敢啰嗦,忙去前头把多福喊了来,多福方想施礼,宋绣程直接吩咐:“你去查查,丰隆绸缎庄少东家阮致文的表妹是谁。”
原来是这么个差事,多福得意的一笑:“这事不用查,小人知道。”
宋绣程不觉微怔:“你如何知道?”
多福道:“这几日小人跟着管家外出采买劈柴和炭,听街上传的沸沸扬扬,说曹家堡首富乔镇山之女乔玉贞,在那乔老东家过世没多久,便把乔家大宅给卖了,还盘下了最好地脚的一个铺面……”
宋绣程不高兴的打断他的话:“我问的是阮致文是表妹,你啰里啰嗦这么多废话。”
多福忙道:“小姐别急,这个乔玉贞就是阮大少爷的表妹,据说这位乔小姐是曹家堡一枝花,所以小人……”
难为情的笑了笑:“小人就多听了几句,也便知道她就是丰隆绸缎庄少东家,阮家大少爷的表妹,他们两个本有婚约,后来乔家的买卖倒了,乔老东家病故,阮老爷便登门退婚,哎呦,人们把阮老爷骂的,都说他出尔反尔落井下石。”
宋绣程挑起秀眉:“退婚了?”
多福满脸鄙夷:“又成了,可见那阮老爷真是出尔反尔。”
宋绣程容色一凝:“又成了?”
多福点点头,忽而问:“小姐想查乔玉贞作何?小人的意思是,还需要小人出去查吗?”
宋绣程没言语,只轻轻的挥挥手。
待多福退下,她凝神沉思。
樱春小心翼翼的问:“小姐,这可如是好?”
宋绣程生就一双丹凤眼,眼角上斜,抬一抬,便是神光逼人,凌厉中有神韵,妩媚中显霸气,她淡淡道:“这没什么,中表之亲,青梅竹马,定下婚约也正常。”
樱春又问:“小姐你打算放弃了?”
宋绣程微微一笑,眼中却殊无笑意,有的只是刺骨的寒光:“放弃?怎么会,我如果放弃,今天岂不是白白给那个阮致文羞辱了,当着那么多人,他说出那番话,让我无地自容,当时我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所以我怎么能放弃,即便是为了报这羞辱之仇,我也不能放弃。”
樱春有些糊涂,当时是在丰隆绸缎庄,除了阮家的掌柜和伙计,并无其他人,怎么算是当着那么多人呢?想想也对,按照自家小姐要强的个性,即使当时没有任何外人,就冲阮致文那番绝情的话,小姐都不会认输,只是樱春有些迷糊:“小姐打算怎么办?”
宋绣程抬手撩了撩鬓边的落发,只是这看似平常的一个小动作,都是风情万种,对于她和阮致文的事,她轻蔑一笑:“媒人不是去阮家提亲了吗,他不同意,未必他爹也不同意。”
樱春有些不懂:“小姐的意思?”
宋绣程没有回答,而是道:“我爹呢?”
樱春想了想:“应该在书房。”
宋绣程打炕上下来:“听说哥哥要回来了,走,去问问爹,给哥哥的接风宴是在家里还是在酒楼?”
出闺房便去了父亲宋茂卿的书房,宋茂卿并无在看书,而是一边喝茶一边琢磨做生意的事,想他十年寒窗,终于考取功名,最后竟落得个如此下场,弃官不做,还得放下身段来经商,暗自唏嘘,听书房的门吱呀开了,走进来女儿。
宋绣程含笑唤了声:“爹。”
可怜天下父母心,谁的孩子谁疼爱,特别对于这个女儿,宋茂卿更算得上是溺爱了,谁让女儿聪明又懂事,能干又乖巧,之所以为女儿取了这么个男性味十足的名字,就是因女儿从小便伶俐,他对儿子宋致诚寄予无限厚望,对女儿同样,希望女儿将来也有个锦绣前程,听女儿唤他,他慈爱的嗯了声,问:“绣程,有事吗?”
宋绣程道:“是为了哥哥接风宴的事,哥哥要回乡祭祖了,其实祭祖是一回事,哥哥大概不放心您老,爹说,接风宴是在家里打点?还是在酒楼呢?在家里,清静,在酒楼,热闹,不知您老的意思?”
宋茂卿当然知道儿子回家的用意,他正值盛年便解甲归田,心中难免会有失落感,儿子不放心回来看看他,多少也是种安慰,他道:“在家里吧,爹这个时候可不想到处招摇。”
宋绣程明白他所谓的不想招摇是怕那案子余烬复燃,点点头:“爹说的极是,哦,我今天去了趟丰隆绸缎庄……”
很随意的,切入话题:“那绸缎庄的少东,阮家大少爷竟然说爹托媒往阮家提亲去了,有这事吗?爹可没跟女儿说过。”
宋茂卿也恍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你不说我倒忘了,方才有个媒婆来了,说是阮老爷想替长子阮致文求娶你,不过,给我回绝了。”
阮家托媒,宋绣程正高兴,却听父亲说回绝了,忍着内心的焦急,问:“爹不喜欢阮家?”
宋茂卿搁了手中的茶杯,一抬头,便重现往日之官威:“阮家实乃小门小户,我的女儿,怎么能随便嫁呢。”
宋绣程着急又不好替阮家和阮致文美言,侧头给樱春递个眼色。
樱春会意,道:“大人,容奴婢插一句,阮家可不是小门小户,阮家在曹家堡那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家里开着好多买卖,铺面都是黄金地段,而那个阮家大少爷,一表人才,俊秀儒雅,做生意更是如鱼得水,大人不是也想做生意么,或许这个阮大少爷能帮上大人呢。”
宋茂卿闻言,仔细的琢磨了下,似乎这丫头说的很有道理,而今自己已经丢了官职,不能再以大户人家自居,既然想在曹家堡扎根,而自己做生意的确不是块好料子,必须有人扶持帮衬,他三思之后,颔首:“倘或那个阮大少爷果然是个人才,我倒可以考虑让我的宝贝女儿纡尊降贵下嫁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