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贞驱车追赶麦子,已经到了阮氏耳中,阮氏蹙额自问:“这么巧偏她在今天回来?”
继而一叹:“得了,聘礼没了,她还会闹个不停,我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哎!”
果然,玉贞独自回到家中,经过铺子时,伙计向她禀报:“四小姐,收购回来的药材怎么处理?”
玉贞充耳不闻走了过去,回到后宅直奔母亲的居处,至门口刚好服侍阮氏的丫头翠枝走了出来,见了她忙施礼,又朝房内喊:“二奶奶,四小姐回来了。”
阮氏在里头故作镇定的嗯了声。
玉贞几乎是撞门而入,见母亲正在炕上喝茶,劈头就问:“您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把麦子嫁人?”
阮氏心口其实噗通噗通的,自己宠坏了这个女儿,所以晓得女儿的脾气,佯装平静道:“你回来了,路上可还好?药材收到了吗?怎么这么快呢?还以为你得去个十天半月呢?饿了吧?瞧这一脸灰尘。”
说着搁下茶杯,掏出帕子,下了炕,上前欲给她擦脸。
玉贞抬手搪开,再次质问:“麦子是我的丫头,我更视她为姊妹,您为何不经过我就把她给嫁了?还是给人做续弦。”
阮氏举着的手僵在半空,脸上讪讪的,转身回去炕上坐下,端起茶杯抿了口:“我是她的主子,遇着合适的,所以就把她嫁了。”
玉贞厉声道:“我才是她的主子!”
宝贝女儿这样跟自己说话,阮氏也来了火气,突然把手中的茶杯向地上一摔,咔擦,茶杯碎了,她也气得变了脸色:“我是你娘,你怎么能这样跟娘说话呢!”
玉贞声音也拔高了:“我还是您女儿呢,您可考虑到我的感受?”
阮氏为自己辩驳:“她只是个丫头,贱命,能嫁给孙财主,还是正房夫人,那是她的造化。”
玉贞最厌烦母亲此种想法:“她是丫头不假,但她的命不贱,其实她早已找到了家人,之所以留在乔家不走,是觉着乔家现在太艰难了,她是为了帮我,而您所谓的孙财主,那个男人再好,只要麦子不同意,您就不能强迫。”
阮氏拍响炕几:“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她只是个丫头,我身为夫人替她做主没什么不对。”
忽然皱皱眉:“你说什么,麦子找到家人了?她家是哪里?”
玉贞本不打算告诉母亲这件事的,主要是涉及到曹天霸,但为了麦子,她唯有据实相告:“麦子的哥哥,就是曹天霸。”
阮氏皱着的眉头更加拧紧了:“曹天霸!”
继而冷冷的笑了起来:“怪不得那个丫头傻里傻气,原来是曹天霸的妹妹,一个娘胎出来的,能差哪里,那丫头三分姿色,孙财主肯要,还不是看中我乔家的门风,你说人家孙财主家大业大,就是娶个小姐,那也没什么不能,所以明明是麦子的福气,偏偏你觉着是她的晦气,行了,你不是把人给追回来了么,既然她也找到了家人,让她离开乔家好了,不过这些聘礼,恕我不能退回。”
玉贞仿佛不认识母亲了一般,吃惊道:“娘,您怎么能这样呢,聘礼是人家孙财主的,而今已经退婚,聘礼就该归还。”
阮氏差点就趴在那些银子堆上,赶紧归拢到一处,一边往包袱里装一边道:“这是孙财主自愿给我的,退婚的又不是我,麦子她那个土匪哥哥不是成日的打家劫舍么,她哥哥金山银山都有,叫她哥哥还去。”
玉贞一个眼错,仿佛眼前的不是母亲,而是那个贪婪鬼舅舅,感叹母亲以前所谓的节俭,其实不过是吝啬罢了,同舅舅一样都是个贪财鬼守财奴,气得想过去抢银子,翠枝进来唤她:“四小姐,前头有人找你。”
玉贞失望的看了母亲一眼,转身走了出来,至前面的铺子,方知道找她的人是丑妹,忽然发现正于铺子内四处观看的屈白臣,玉贞哎呀一声,只顾着同母亲争执,竟然把老爷子晾在这里,于是朝欲开口的丑妹压压手,又朝门口努努嘴,示意她出去等,然后向屈白臣表示歉意:“世伯,家里发生了点事,让您久等了,走吧,咱们回家去。”
屈白臣不知详细,但听伙计议论,略微知道了一点,听玉贞要带他回家,他摇头道:“我只是来你这铺子看看,还不错,但我不想住在你家里。”
玉贞讶异:“为什么?”
屈白臣道:“这么多年我一个人惯了,突然几十口子住在一起,我嫌闹,这样,我在外面找个住处,平时也不来你的铺子,等你有事需要我,就去找我,如何?”
自己是东家,麦子是掌柜,老爷子若真在铺子里,玉贞还真不知道如何安排他,再说他一把年纪,玉贞不不忍让他在铺子里劳累,就道:“甚好,我先送你去客栈歇歇脚,再找个合适的宅子赁下来给您住。”
屈白臣道:“孤家寡人,斗室即可。”
玉贞嗯了声:“我明白,不会太大,太大怕您闲空旷。”
屈白臣呵呵一笑,这事算是定下了。
然后,玉贞叫来个伙计至跟前,让他赶车把老爷子送到曹家堡最大的客栈春风楼,等送走屈白臣,这才叫过丑妹问:“什么事?”
丑妹道:“我们总镖头让我告诉乔小姐,孙家的聘礼已经送回去了。”
玉贞凝眉:“送回去了?”
丑妹点头:“是送回去了。”
玉贞恍然明白,定是曹天霸自己掏的腰包,而自己,又欠了他一笔,钱财容易,情债难还,转而又想起了宋赤诚,既然药材没收多少,余下的银子,还是赶紧去把欠宋赤诚的还了。
待打发走丑妹,又清点好带回的药材,有戥子称量好了,放入药斗,忙活完,才回到自己房中,取了银子,准备去找宋赤诚,刚由内宅来到前头的门面,阮福财来了,玉贞以为他是来看自己收回药材的,岂料阮福财却问:“你娘在哪儿?”
玉贞手指内宅:“家里呢。”
阮福财便匆匆离开铺子去了后面。
玉贞看着他的背影感觉有点奇怪,刚好有客人来买药材,她就忙着去招呼了。
再说阮福财,到了阮氏的居住,翠枝正在院子里晾晒衣物,见了他忙施礼:“舅老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