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县城,城郭四四方方,周长数里,城墙布满青黑色的苔藓,大门洞开,行人熙熙攘攘,面有菜色,带着点破败的感觉。
“那个道士,入城费十文!”
守城兵卒冷着脸,见到裴道穿着锦衣道袍的模样,眼睛微微一动。
裴道在青城山得了道观主人赠送的几两银子盘缠,见到城门兵丁设卡收费,也入乡随俗,从道袍中掏出了十枚铜钱,递给了守城的兵卒。
交钱之后,裴道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走进了金华县城。
县城内城门一侧,密密麻麻的告示贴了一层又一层,边角处泛着枯黄,多是海捕文书,通缉头像,乃至官府谕示之类。
正中,就有一张赤红榜文,书:
“吾为金华张氏,家有妖魅作祟,诚邀法师作法,若有高人作法,为吾驱灭妖魅,诚为感激,奉送白银百两,家中百年桃木剑,也拱手奉!”
底下是一个陌生的年号,以及月份日期。
“百年桃木剑?”裴道眼前一亮,于是揭下了城门的告示。
裴道一揭下张家的告示,身边围观的群众就开始议论纷纷,以好奇、震撼、乃至隐约幸灾乐祸的目光打量。
同时,也有人把消息传向张府。
“又来一个不要命的道士!”
“毛都没长齐,就敢来捉妖,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嗯?看这样子……我之前几个揭榜人,恐怕凶多吉少了!”
裴道心里一动,却是艺高人胆大,面色丝毫不变。
在围观群众的议论声中,一名张府的奴仆匆匆赶来。
“道长,您随我来。”看到裴道年轻的样子,这位张府奴仆虽然心中犹疑,但死马当作活马医,仍然带着裴道前往张府。
抵达张府的时候,张家大门敞开。
见到裴道身影,便乌拉拉一群人涌出来,将裴道恭恭敬敬给迎进府内。
看着架势,这张家怕是被那鬼物祸害得不浅。
进了大堂。
裴道打量着堂内众人,这一帮人虽然大多面色憔悴,但印堂之间并无遭受邪疫的迹象。
于是裴道直接问道:“不知道张员外在什么地方?”
于是这帮人又一窝蜂,把两人领到一间厢房。
厢房摆着几张太师椅,主位病恹恹靠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这人面色发青,眼窝深陷,任人都瞧得出是命不久矣,怪不得没有出门迎接,这应当就是被鬼缠的张员外了。
张员外的肩头,那里坐着一个皮肤青黑,浑身浮肿婴儿状的小鬼,它踩在张员外肩头自顾自玩耍,时而用乌青的嘴巴贴住张员外的耳朵,瘪着的腮帮子一鼓,张员外就打一个哆嗦。
这张员外还有些开口的力气,他被这鬼折腾怕了,瞧见裴道,打起精神问道:“道长,您如何称呼?”
“我姓裴。”裴道开口道。
“裴道长,您能认出,是什么鬼物要来害我张某人的性命?”
“什么鬼物?”裴道呵呵一笑,“当然是令千金。”
张员外面色不渝:“道长不要开玩笑。”
“开玩笑?”裴道却是反问到,“员外,贫道敢问一句,你这几年难道没有溺死女婴么?”
听到裴道的话,张员外愣了一阵,再回过神,已经恍然大悟。
在生产力不发达的蒙昧时代,大多数地区都有溺死女婴的恶习,连许多大户人家都不能免俗,看来张员外家也是如此。
张员外带着希冀的神情,“裴道长,您法力高深,求道长救我一命。”
“要不是看在百年桃木剑的份,我才懒得救你这种溺死女婴的地主,你又不是田地里的农夫,家里又不是养不起女孩。”裴道低声嘟囔道。
“什么?”张员外疑惑地问道。
“你先把百年桃木剑给我,有了百年桃木剑的帮助,我才有把握帮你超度鬼婴。而且,你要保证,从此以后不再溺死女婴。”裴道开口道。
“一定,一定!只要道长救我一命,我以后再也不敢溺死女婴了!”张员外欣喜道。
“来人啊,把百年桃木剑给这位道长拿来!”
于是,一位张府奴仆,把剑囊包裹的百年桃木剑送到了这间厢房。
裴道拿起百年桃木剑打量着,心中十分满意。
普通金属质地密实,浑然一体,不具备人体草木般的脉络,所以传导、容纳道力、神念,以及内家真气的效果并不理想。
内家高手的真气主要用于攻防还罢了,虽然刀剑内部难以传导真气,但他们还可以令真气覆盖在刀剑表面。
但如果是道家想要降妖除魔,问题就很大了。
由于金属的锋锐对于妖魔的杀伤力并不大,主要靠的还是符咒符箓,所以天下道门,法剑用的多半是桃木剑,这才有利于将自身的道力神念用到桃木剑。
这柄百年桃木剑,正适合如今的裴道使用!
“道长,能帮我驱鬼了吗?”张员外看到裴道满意的样子,带着希冀恳求道。
“行了,有了这柄百年桃木剑,帮你驱鬼,轻而易举!”裴道微笑道。
于是,裴道凭借手中的百年桃木剑,催动身的太阳真火,剑尖指向张员外肩头的女婴,再念起了超度法咒。
“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
小妖小鬼,面对燃烧着太阳真火的法剑,根本不敢反抗,只能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被裴道超度。
终于,鬼婴在一片霞光中渐渐隐去。
感觉肩头一松,张员外兴奋地鼻涕眼泪一起流了出来,感激道:“多谢道长救命!多谢道长救命!”
“即使超度了鬼婴,张员外浑身精气早被消耗得七七八八,恐怕命不久矣,不过也是罪有应得。”裴道思量道。
“凡事冤有头债有主,作恶必有果报!
平头百姓能做什么孽?朱门富贵又能做什么孽?
哪个富贵人家的房子下没埋着几个仆役,井眼里没填着几个婢女。
平头百姓闹鬼,不过鸡飞狗跳,大户人家闹鬼,那就要家破人亡!”裴道内心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