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表示这是她最近吃过最尴尬的一顿饭局了。
坤泰对自己献媚,自己只能尬笑着回应,而自己这个名义的‘表弟’,则和他的朋友们闷头吃饭。
在周逸多次的暗示下,张伟吴越苏莱并没有把周逸的真实身份曝光给坤泰。
吃完饭后,坤泰表示可以亲自送张伟等人出唐人街,吴越苏莱表示很开心。
虽然两女疑惑为什么周逸要留下来,但张伟也是找了个借口圆过去了。
唐仁,坤泰还有周逸,三个人坐在一起,看着周逸手中的尸检报告,桌面还摆着录好的笔录还有消费清单。
准确的来说,是周逸一个人坐在椅子看着资料,唐仁和坤泰把头伸过来一起看。
整个事件,也是在周逸脑海中渐渐成型。
看完所有资料,周逸看向坤泰。
“你是有什么发现吗?”坤泰一脸好奇。
“你有烟吗?”
先是楞了一下,坤泰还是从兜里拿出一包烟,从里面拿出一根递给周逸,还有打火机,“小小年纪不学好啊。”
周逸的第二人格,学会了抽烟,并且有瘾了。
烟瘾,也让周逸给继承了。
点燃香烟,抽了一口,感受着劣质烟草穿过喉咙的辛辣感,再缓缓吐出,周逸闭了眼睛。
…………
花园还是那个花园,草地依旧是那个草地,不过阳光更为明媚,微风拂面还有一股花香。
那把老旧朴素的椅子依旧在那,不过周逸并没有坐下去,而是手一挥,无数砖瓦木材凭空出现在一个草地开始组合起来。
正是刚刚的案发现场的房子。
一步一步走向屋子里,房门无风自动慢慢打开,像是在迎接周逸。
而屋子里,一家四口表情各异的站在里面。
蒋生,男,37岁,西装革履,是一个酒店的总经理,此时不苟言笑的站在那里。一家之主。
杜晓,女,34岁,普通的家庭主妇打扮,一脸慈祥的微笑。女主人。
蒋月,女,8岁,蒋生与前妻所生的女儿,本次事件的死者。
蒋立,男,5岁,蒋生与现任妻子杜晓所生的儿子。
周逸在看着资料的时候,就在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开始建立起模型,建立起这个人的年龄,过往,喜好等等的模型。
整个屋子里逛了个遍,包括餐厅桌的餐盘碗筷,客厅茶几的水果茶壶水杯,电视机墙的金属摆件,实木挂件,沙发背景墙的挂画,刚刚清洗过的地板;
刚买的飞机玩具,厨房还在煮粥的锅,等等都一一再次看了一遍。。
周逸一挥手,场景变换。
此时蒋生和杜晓坐在沙发,两人一起看着一张纸,眉头紧皱,而蒋立则在地毯玩着玩具。
周逸走过去从蒋生手中拿起纸。
这是一张绑架勒索信,面写了要求赎回的金额,但没有写署名,也没有写交易地点,而且字迹潦草像鬼画符。
更奇怪的是,赎回的金额并不是整数,这个金额更加细致。周逸左手打了个响指,变出了一叠纸,这是蒋生的收入情况,而恰好,赎回的金额与蒋生今年的奖金。
有些服务行业或是销售行业的奖金会分季度发放。
拿着绑架信,周逸走到书房,看着书桌零碎摆放的纸张,周逸若有所思。
这张纸,应该是蒋生家里的用纸,那么用于书写的笔也应该是家里的用纸。
周逸再次回到客厅,场景再次变换。
蒋生打电话开始报警,杜晓则抱着五岁大的孩子二楼回卧室。
一个个场景的变换,这些都是周逸通过这一家三人的笔录所构建出来的场景,周逸一个一个的看着。
场景再度变化,这次周逸来到了户外。
这是晚,邻居家的小孩拿着手电筒在地找着什么东西,越来越靠近那个气窗。
小孩用手电筒照了照这个破碎的气窗,又照了照地下室,在看到了什么之后,飞快的跑回家里。
过了一个小时,邻居出门拿着手电筒想确认一下自家孩子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在看到一个女孩死在地下室里面了,邻居立马回家报警。
场景变换,周逸来到了地下室,小女孩趴在地,脑后破了个洞,鲜血正孜孜不倦的往外流淌。
周逸若有所思。手一挥,场景再度变化……
…………
睁开眼,在烟灰缸抖了抖烟灰,一根烟,燃烧了半根,周逸才抽了一口。
开口对坤泰说道,“蒋生一家人回来了吗?”
坤泰点了点头,“还没有,现在还在警局,怎么了?”
周逸起身,“那就算了,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率先走出去,坤泰扣了扣脑袋,现在当侦探的人脾气都这么古怪的吗?
唐仁则是拿出电话,接通后,小声的说道,
“老秦!我刚刚把尸检报告消费清单什么的都偷偷拍照的发给你了!你快点看一下啊!这一次能不能守护好阿香就看你的了!拜托你了!”
不一会,唐仁手机就响了,唐仁兴奋的接起电话,“喂!老秦!没想到你这么快啊!快说说!”
一个无奈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我说小唐啊,你给我发的都是泰文的资料,我怎么看啊?不说了,挂了。”
唐仁凌乱了,这个叫做周逸的小鬼还看得懂泰文?
“泰哥,这些资料有没有中文的啊?”
“一边去。”
坤泰说完便追周逸的脚步。
忙活了一下午,周逸发微信联系了一下张伟他们,确认他们现在正准备吃晚饭后,周逸率先走进一家面馆,找了个角落坐下。
坤泰和唐仁随后就到了,纷纷点了碗面。
周逸这时开口道,“想听听我的分析吗?”
坤泰搓了搓手,“你说你说。”唐仁没有说话,只是听着。
接着周逸把整个事件的原貌复述了一遍,从蒋生一家当天在做什么到最后被隔壁邻居小孩发现尸体。
坤泰就疑惑了,“我刚刚也看了那些笔录,我也知道是这样的啊。”
唐仁嘿嘿一笑,“我看你也没有什么本事啊!肯定是有一个变态杀人狂先杀人然后再写的绑架信!而且根据我的推断,这个变态杀人狂肯定还在唐人街,等会吃了饭你就跟着我,让我唐人街第一神探带你看看破案究竟是怎么样的!”
没有在意唐仁的话,周逸的语速开始变快。
“根据验尸报告,和昨天蒋生一家报警之后做的笔录,蒋月的死亡时间是在蒋生一家收到勒索信之前,那么将近半天的时间,凶手早就跑了,所以你所说的并不成立。”
“而且,就算你说的成立;蒋生一家并没有仇人,那么只可能是一个心理变态的杀人犯,这种人在摸清他的行动规律之前,想抓住他只能等他再次犯案。”
“额…”
“而且你们并没有发现,刚刚我说说的整个案件的经过,都只是蒋生一家人的一家之言。”
“你是说!”坤泰很快就反应过来,“蒋生他们在说谎!”
唐仁也理解周逸的意思,开口询问道,“但是他们都是死者的亲人,为什么要说谎呢?”
“很简单,”周逸停顿了一下,“意外。”
“什么意思?”
“蒋生,男,曼谷最大酒店的总经理,可以说是满有前途的,所以家庭富裕,因为从小家庭教育原因他格外重视荣誉,根据邻居所说,他很爱自己的妻子与孩子们;杜晓,家庭妇女,没有工作,农村家庭,早期移民过来,学历不高,婚后基本没有社交圈子;我查了消费清单,这样的女性,她所用的香水,化妆品等等都是有档次的商品,这是一个不算疑点的疑点。”
“她可以在网络了解了这些昂贵的化妆品,也可以是她丈夫蒋生对她疼爱有加特别买的;但我觉得第三种的可能性最高。”
“什么?”
“第三种?”
“第三种就是杜晓婚前了解到的,不管是她以前是混迹风月场所,还是专门为了钓凯子而准备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发现她的一个性格特点——这种人一般都很自私。”
“自私?”唐仁不解了,“自私又算什么,大部分人都很自私啊!”
“我所说的自私可以理解成,在任何事情发生之后,以自身利益为第一考虑要素考量的意思。”
看着坤泰和唐仁没有听懂,周逸也没打算做更多解释,接着说道,“那么接下来就说说蒋立,蒋生再婚后的孩子。”
“蒋生很爱他的孩子们,但他更爱儿子,因为他的父母是移民过来混的比较好的那批人,自然会保持传统更喜欢男孩;再加杜晓为了体现自身的家庭地位,蒋立,就是一个被溺爱的孩子。”
坤泰不理解了,“你刚刚又说意外又说这些人,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周逸嘴角一撇,“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想听吗?”
坤泰和唐仁对视一眼,纷纷看向周逸,“你说吧!”
周逸语速极快,“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杜晓在厨房熬着粥,这几天都吃得太过辛辣油腻,准备改善一下今晚的食谱,做点粥,再炒一些清淡的蔬菜,去去火。
蒋生昨晚告诉自己,他明年很有可能会外派一年,但回来之后等待她的便是升职加薪,杜晓再一次感叹当初自己做的决定无比正确,不然现在估计自己还在某个夜场,打扮的花枝招展?
蒋月陪着蒋立都在客厅看着电视玩着玩具,杜晓也很爱蒋月,因为蒋生,杜晓知道要获得蒋生的信任与爱,首先便是爱蒋月;杜晓这一点做得很好,她已经爱蒋月‘爱’了很久很久了。
锅里的水沸腾了,打开锅盖看了看,把早就准备好的瘦肉放进锅里,等会再放一点菜沫,就好了。
慢慢把火关小,刚刚还能听见蒋立在客厅跑过来跑过去,现在没声了,自己生的这个孩子和自己小时候一样,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她想出去看看。
而走出厨房,杜晓呆了,她看到了蒋月倒在血泊中,而她的亲生儿子蒋立,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
……
蒋生抱着杜晓,轻轻拍着杜晓的背,安慰着哭泣不止的杜晓。
蒋立刚刚就被自己抱回了卧室,而蒋生自己刚刚也在杜晓口中了解到了整个事情的‘原貌’,虽然内心极为悲伤慌张,但感受到自己怀中人的颤抖后,蒋生对杜晓许下了承诺——‘我们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了。’
再次附身看着蒋月的尸体,蒋生悲从中来,终于忍不住哭了,嘴里呢喃着一些什么。
蒋生和杜晓两个人默默清理完血迹,在杜晓去拿漂白粉来清理客厅的时候,蒋生再次看向导致自己女儿身亡的两个罪魁祸首。
前几日给儿子买的玩具飞机,和自己去年年中获得的奖碑。
真是讽刺。
眼看着杜晓拿了好几代漂白粉出来,蒋生忍不住大声训斥道,“你拿那么多干什么!到时警察问起来怎么办?”
“啊…哦…”
等清理完客厅,蒋生先是和杜晓一起把尸体搬进了地下室,回到自己的书房,拿起了纸与笔。
想了想,蒋生把笔换在左手拿住,开始慢慢写。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面对妻子的疑问,蒋生停下了笔,
“蒋立呢?”
“被我哄睡了。”
“你先去把地下室的气窗打破,注意一定要从外往内打破。”
“好。”
杜晓拿着锤子,乘着街没什么人的时候,去把气窗给打破了,但她忽略了他们家地下室已经很久没用过了,气窗角落的蜘蛛网,还留在了那里。
等一切准备做好,蒋生在脑海反复演练了好多次对警察的口供还有现场确实没有遗漏的地方后,默默拨打了报警电话。
……
“面来了!”店家很显然不认识坤泰,但认识这个打麻将牌品极差的唐仁,把三碗面重重的放在桌子。
坤泰和唐仁回神了。
“你也说了这只是你的一个猜测,那么证据呢?”坤泰从桶里抽搐一双筷子。
“我没有证据。”周逸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猛地把筷子拍在桌子,“表弟你玩我呢?编故事很好玩吗?”坤泰有些恼怒了,阿香表弟太气人了,来耍人的吗?
周逸丝毫没有被影响,继续说道,“杜晓昨天有个快递,是下午到的,而这是这家人唯一一个正当理由出门处理一些东西的机会。我看了快递的收货地址和蒋生家并不符合,唐人街应该有一个类似驿站的地方吧。”
“你可以去问问收快递的,蒋生和杜晓是不是晚去拿的快递,而你们可以去翻翻垃圾桶,或许你们能找到一些特别的东西,比如处理了血迹的抹布或者蒋生去年获得的奖碑。”
“而且,午我去现场看了,地下室气窗的蜘蛛网还留在那里,并且,蒋生用来摆放荣誉的那面墙,少了一个奖碑,虽说他从新排列过了,但从数量,和他的经历不符。”
“还有,如果你们对客厅的地面墙壁使用鲁米诺试剂,应该能发现客厅才是第一案发现场,漂白剂洗洁精这些日常用品最多只能掩盖24小时的血迹,现在算算差不多时间已经过了。”
说完,周逸抽出筷子开始吃面。
坤泰的脸色变了变,也顾不吃面了,赶紧起身出门。
唐仁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先把面吃了再说,泰哥走得急,自己可以吃两碗呢!
等周逸吃完面,拿纸擦了擦嘴巴,正欲起身的时候,唐仁问话了。
“你说这次案件真的是一场意外吗?”
周逸的嘴角轻微扬,难得,慢悠悠的说道,“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
…………
慢慢把火关小,刚刚还能听见蒋立在客厅跑过来跑过去,现在没声了,自己生的这个孩子和自己小时候一样,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她想出去看看。
意外发生了,杜晓眼见着蒋立无规律的乱甩手中的飞机,飞机又碰到了那个在高处的奖碑,奖碑滑落,重重的砸在了蒋月的脑袋。
杜晓慌了,但依旧以自己的速度赶到被砸在地的蒋月身边。
“月月!月月!蒋立!快把电话拿过来!然后回房间,不准出来!”
头一次遇见自己的母亲发火,蒋立惊呆了,乖乖的把电话拿了过来,然后一个人默默的楼回房间了。
急救电话…急救电话…急救电话…
一手捂着蒋月的伤口,一手拨打着急救电话号码,巨大的恐慌感包裹着杜晓。
就在杜晓要按下拨通键时,手指停住了。
杜晓看了看躺在地的蒋月,和这一地的血。
收回按住伤口的手,删除了急救的电话号码。杜晓慢慢起身,看着蒋月血越流越多,看着自己没拿手机的手,满是鲜血。
杜晓突然感觉自己能思考了,刚刚的那种被恐慌所包围压迫感慢慢在消失,而内心的另一个想法慢慢清晰。
杜晓输入了自己老公蒋生的号码,按下了拨通键。
…………
唐仁打了个冷颤,碗里还没吃完的面,感觉已经索然无味了。
感觉自己很久都不会去玩美女找乐子了,竟然这么恐怖?
周逸没有管唐仁,起身离去,走向民宿,自己现在有些困了。
今天曼谷的天气依旧美好,黄昏下,微风阵阵。自己和张伟的房间里还有一个苹果,等会吃了再睡吧。
周逸行走在黄昏下,唐人街虽然被封锁,但依旧热闹。
最后的最后,周逸还有最后一个猜测没有说出来——谁又能知道,蒋生自己,想不明白整件事的始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