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封书写着“加急”的奏报，堆满了楚远山的案头，大殿里静的落针可闻，太监们已经换了好几次蜡烛了。

在哪摇曳不定的烛火中，楚远山额头的道道皱纹，此时显得格外的深沉，而他此刻的内心，更是如同侵泡在，寒夜里冰冷的水中。

等到第一声的晨鸡蹄鸣，他这才用手指按摩起了太阳穴，这时陪在他身旁的太监总管瑞安轻声的说道：“陛下这都一夜了，您就休息一下吧。过会儿就该上早朝了。”

楚远山没有回答，只是闭目说道：“你说什么是人心？”

要说这风国最了解这位风国皇帝的人，不是他的弟弟楚远之，也不是他的薛皇后，而是这位少年时就进宫服侍楚远山的太监瑞安。

瑞安目光一闪，他知道楚远山是在问他，魏帝李秋明为什么会背信弃义，当年势单羸弱的他在楚远山帮扶下，力排众议，扫平众多皇子，这才坐上魏国皇位，多年以后，就算不报答昔日的恩情也就罢了。尽然还会反戈一击，挥师南下。

现在已经接连拿下风国数城。虽然楚远之已经率领着长风军北上御敌。

可是连日来的奏报无一不是屡屡战败。朝中已经开始议论纷纷。国内更是流言四起。

瑞安轻声的说道：“陛下，这人心啊！就好比水中的倒影。平静时你能看到它，确碰不到它。但只要水中起了一丝波浪。你以前看到的都会消失不见。只留下层层叠叠的波光晃动。”

楚远山这时睁开了眼睛，盯着瑞安问道：“你说这波光起于何时，我楚远山自问对他恩义，天下无一人能比。”

瑞安只是说了一句：“陛下对他太好了。”

二人在没有说话，大殿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而这些日子以来，小七去南阳王府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有时候还会在那里用过晚饭后，这才回府。

阿佑倒也是明白其中的缘由，从前小七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来府上。现在是每天都来。

他当然也会把蓉儿叫过来。而他自己大多数的时间，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只有小七领着蓉儿在临安城中游玩。他自己更多的是去了皇家校场里，练习骑马射箭，上阵杀敌的本事。

这天清晨，小七就早早的来到了南阳王府。便看到正要出门的君泽和阿佑。

小七有些诧异得问道：“这么早你们要去那里。”

“校场。”

阿佑冷冷的说道。

小七感受到阿佑此时的反常，他把目光望向了君泽。

君泽说道：“长风军近日来连战连败，这几日魏军又攻下了我们的三座城池。”

说到这里，君泽停顿了一下。他转身朝着王府看看了，便又回头说道：“烈风将军他在几天前的的恶战中，已经殉国了。”

小七听完后呆立在了原地。在他心里的烈风将军，那可是号称风国第一猛将，他竟然也会战死沙场。

三人久久无言。

半晌后小七又问道：“那蓉儿知道了吗？”

君泽摇了摇头说：“母后知道这件事情后，下令严禁此事外泄。因为烈风将军的夫人已经有身孕在身，怕知道消息后，动了胎气。所以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小七深深吐出了一口气。他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他对着君泽说：“走！我们一起去校场。”

阿佑这才有点温和地问道：“那你不进去了？”

小七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王府的大门说道：“不进去了！蓉儿要是问起来我来。你告诉她就行了。”

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还不知道事实真相的蓉儿。如果蓉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又会如何？他不敢想象。

小七只是感觉到心中，此刻五味陈杂，只想逃离这里。

阿佑在没有多说，从侍卫手中接过缰绳，便第一个翻身上马。

君泽和小七也都上马之后。三人在护卫的护送中，骑马奔向了校场。

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密不透风的墙，而被两个人知道的事情，也不能叫做秘密。

过了几天关于烈风将军殉国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临安城的大街小巷。人们内心中对于烈风将军的死讯，所带来的伤感和缅怀。远远的不如战败后带来的阴影和恐惧！

他们心里更加的惧怕魏国的强大。他们更加的担心日后的命运。

而正在此时，南阳王府里的仆役们，确一个个都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站立不安。生怕一个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就如同服侍烈风将军的夫人的侍女一样。被虞夫人当即杖杀。

此时蓉儿站在母亲的床头，看着昏迷不醒的母亲。

她那张本来就有些病态的面容此时更是苍白的，如同纸张一般毫无颜色。

她很想哭，可是她哭不出来。当那个侍女说出父亲的死讯之后。她就怔怔的立在原地。

她在那一刻仿佛在也没有了知觉，宛如她曾经和母亲一起祈祷过的泥塑一般。就那样静静地立于庙堂之上。冷眼看着人世的无情，与残忍。

这是她第一次经历人世间的生死离别。就以这样残酷的方式，让她毫无准备，毫无防备的直面于它。

当她在过回头看向母亲时。这才发现母亲已经躺在了地上。她这才完全惊醒了过来，发疯一般的惊呼着，冲向了母亲。

***

许太医把蓉儿母亲的腕脉放入被褥之中，这才起身，对着虞夫人又行一礼。

虞夫人急忙问道：“许太医，敏儿她怎么样了？”

许太医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蓉儿母亲，又看了看望着自己的蓉儿。

他心里这对孤儿寡母充满了怜惜，想对着蓉儿说几句宽慰的话。可是好几次话到了嘴边，但是就是说不出来。

虞夫人又急切的问道：“许太医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敏儿到底怎么样了？”

许太医又深呼了一口气，在一次行了一礼。这才说道：“那我就得罪了！令妹，忧思已久，积劳成疾！这次又听闻烈风将军的死讯，导致气血攻心，胎气外泄。本来身子就弱，这一次恐怕…。”

说到这里许太医又看了一眼蓉儿，他实在不愿意让和他孙女一般大小的蓉儿，经历这少年时，人世间最痛苦折磨的事。

虞夫人好像此时也听出来许太医话中的意思。

她对着许太医躬身行礼道：“许老您就说吧！”

许太医连忙说道：“夫人万万使不得！我说就是了。令妹腹中的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

虞夫人心中其实大概也猜出了几分，这才没有显得那么激动。

但是就又听到许太医说：“但是令妹恐怕也熬不过今晚了！夫人应该早做打算。”

虞夫人听完后就觉得一阵眩晕，一旁阿佑连忙一把扶住了母亲。

刚刚站稳了的虞夫人，就激动的一把拉住许太医的衣袖。凄声的说道：“你不是风国的第一神医吗？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我求求你救救敏儿吧！”虞夫人说完就要下跪。

许太医连忙一把扶住了虞夫人。

“夫人使不得啊！实在不是在下不救！而是是令妹多年来忧思成疾。现在又动了胎气，以至于气火攻心，以我的医术实在是回天无术啊！不然但凡是有一点点办法。不论其他。就以烈风将军的遗孀这一点，我也会竭尽所能啊！所以夫人还是节哀顺变啊！”

许太医刚说完，就听见“砰！”的一声。

大家急忙转头一看，就看到蓉儿已经昏死在了母亲的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