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带来了冬意。黄叶飘落得满园都是。树枝变得光秃秃的。园丁拿了一根长杆网兜清扫飘在水面上的落叶,哪知力气使大了,没有注意到脚下,不小心踩了空,整个身子便朝水里跌去。
快跟水面亲密接触时,他领子忽然让人拎住了,勒得他涨红了脸,天旋地转,脚已踩到实处,领子上的力道也离开了,他剧烈咳嗽了起来。
亭中乐然听到动静,飞快地端了杯水跑过来,抚着园丁的背帮他一边顺气,一边瞪着那位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看热闹的白袍男子:“瑞庭,你做做好事行不行?”
“我救了他,还不算好事?”瑞庭无辜地摊手道。
“人家这么大年纪了,你救人不能小心点?”
“我可不是这么想的,”瑞庭咧嘴一乐,“救起来就好了,过程怎么样都不重要。”
“你——”
园丁缓过了气来:“瑞庭少爷毕竟是救了我,乐姑娘别生气了。”说着颤巍巍站起身,去够掉在水边的杆子。乐然拦住他:“您老人家去歇歇吧,我替你打扫就好。”
园丁一脸欣慰:“我们乐姑娘真是好人。”
看他走远,乐然收了脸上的笑容,转身对瑞庭就是一拳。瑞庭反应超快,一旋身落在亭子上,目光挑衅地盯着她。
乐然怒冲冲地抬头:“昨儿的事情我还没有跟你算账,你下来!快点!”
瑞庭竖起一根手指摇摇,笑意更浓。
“你不下来,我也有办法上去!”乐然不会轻功,转头就找梯子去,后头有人拉住她:
“他在逗你玩,我叫他下来罢?”也不等她回答,有道豹子一样的身影就飞上了亭子顶,向瑞庭肩头抓去。他的动作不慢,可瑞庭更快,翻身借力跃到了亭顶另一头。在这不大的地方,两人过起招来,实打实的拳脚,瞧得乐然一阵心惊肉跳。
最后瑞庭还是给“押”下来,送进了乐然手中。瑞庭惨叫:“峥阳,你搞什么啊?还当是兄弟不是?四百两银子不要了?下一次不要叫我帮你洗内裤啊……”
话还没完就让峥阳扔水里了。
乐然给峥阳竖了个大拇指,瑞庭还真是只有峥阳才降得住。
小兵跑来传信:“乐姑娘,时辰快到了,要启程跟将军上路了。”
“我这去。”乐然说完,看也不看泡在水里的瑞庭一眼,对着峥阳点点头,就匆匆地朝凌举轩赶去。
那一驾据说以万年玄铁打造的车驾此刻就停在凌举轩的门口。驾车的马一看就是千里驹,车子本身倒并不奢华,格调符合清安一向的朴素风格。
清安本人正呆立在车前,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乐然惴惴问:“将军,可是要开拔了?”
清安回过神:“对。瑞庭跟峥阳在哪里?”
乐然拣点了车马,服侍清安上车:“瑞庭在水里浸湿了衣服,现在该是正换呢。咱们不用管了。”
进了车驾里头,倒是色色齐全,从座前小几到照明的手灯,安放得全都恰到好处。“师叔真有心了。”乐然感慨完,才想起不该提起那人,担心地窥看清安脸色。清安倒是笑微微的:“不用忌讳,这一辆车驾就是他送给我的。我哪有那么多计较。”笑完,却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将军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儿什么?”乐然问。
清安摇了摇头:“我的行踪都交代好了吧?”
“都好了!跟外头说将军身在长治观祈福,有阵子不会露面了。”
这时瑞庭与峥阳已经到了。乐然打车帘后看出去。瑞庭果真换了身海蓝短打,有点太紧了,不知是哪个小厮的,穿在他身上不伦不类。他似乎发现有人在看他,大方回以一笑,乐然脸“唰”的红了。
“啪”一声,有个软软的东西打在她头上。
她转身看去,清安收回书卷,似笑非笑:“还真是女大不中留。”
乐然嗫嚅:“不是的……”
清安翻着书道:“我猜一猜,是瑞庭,还是峥阳呢?该是瑞庭吧!”
乐然失声惊呼:“将军怎么晓得的?”
“我不瞎。”清安嗤的一声,“但我要提个醒。瑞庭看起来热情,其实骨子里很冷,未必是你良配。有人也许比他更适合你。”
乐然觉得很难再在车驾里呆下去了,飞快说了句:“将军我去骑马吧。”就在清安别有深意的目光中,顶着张红红的脸下了车驾。
车子静静的从后门出去,融入京都正中心的迎春路。那朴素的外表,一下子就淹没在车流中,完全看不出是大嘉福临将军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