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之内
宫缩还在持续,生产迫在眉睫。宫式微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视线之下,一只小脚丫已经伸了出来。
果然,臀位。
一边的产婆见这情形下的脸色一青,结结巴巴的念叨:“公主,这这这是难产啊!”
宫式微甩给她一个眼刀,那老婆子瞬间噤了声:这阿史那公主要是出了意外,这一屋子人都跑不了。宫式微伸手按在阿史那腹部,一手压在宫口。
“阿史那,听我的话,放松,在放松,别用力。”
“小姑姑,好疼,好疼!”
“你放松,很快便好了,听小姑姑的话。”
手下的压力缓缓的减弱了,宫式微小心翼翼的的将小脚丫推还了进去,同时进去的还有自己的右手。宫式微右手托住,左手翻手夹起一柄薄刀,下手一刀,鲜红色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床单。
一旁的几位产婆见这光景,都吓得战战兢兢不能动弹。宫式微无暇顾及左右,右手继续摸索着心中一喜,幸运的很,是软绵绵的小屁股。宫式微右手托着,渐渐的沿着原有路径退了出来,很快,屁股、双足、双肩,最后,一个小脑袋顺利的娩出。
“哇”一声哭喊,一旁的婢女、产婆齐齐松了口气。
“哇!恭喜恭喜!”
“谢天谢地!”
所有人呼啦啦的都围了上来,甚至有人推门要出。只是门口的人仍死死顶住房门,任门内的人如何摇晃仍纹丝不动。张载支在房门外,满眼通红,三九的寒天,衣袍早已悉数湿透阿史附离拍了拍他的肩,“你且休整一下,我来。”
看着一屋子的人吵吵闹闹,宫式微厉声喝道:“闭嘴!都给我散开!肚子里还有一个!”
宫式微不顾哗然的众人,一手死死的按在阿史那的肚子上,一手将孩子护在怀中。
“你!”宫式微指着其中一个看起来颇为稳重的产婆,“照顾孩子。”
刚刚送走怀中的小娃,宫式微见阿史那又痛苦的蜷起了身子,只是声音不如方才那么激烈。宫式微手下一个用力,又将阿史那按回了床上,这次,阿史那并没有过多的抵抗,软绵绵翻了过来,宫式微右手一顿,心中一惊,手下的宫缩也弱了不少。情况不妙。
宫式微顾不得手下的宫口,一手拽着阿史那用力拍着:
“阿史那!阿史那!不能睡!你有两个儿子了!不能睡,快好好看看他们!”
听了这话,阿史那似是用尽了全力缓缓的将眼睛裂开了一个缝隙,看了眼眼前的孩子,又缓缓的闭上了,似乎是松了口气:
“小姑姑谢谢你!”
宫式微心中焦急,回不得话,撤回右手,回身抓起银针,数针并下。针才完,右手顺势在固定肚子的左手上一个用力。
阿史那,求你了,挺住。
日光仄仄
屋内传来拍门声,若有似无,颓然的很。
“开门吧,是我,宫式微。”
产房的门缓缓打了开,阳光冷冷的照了进来,产房的暗让宫式微眼睛被刺的剧痛,她闭了闭眼,缓缓又睁开。
门口站着数人,张载,阿史附离,衣着华贵的女人、男人,还有,宗政莲。
宗政莲?他怎么会在?宫式微看着几人有些呆滞。突然,一旁的华服妇人冲了上来,
“阿史那呢?”
只是还没到跟前,宫式微便被一人结结实实护在怀里,那妇人转来拽着那人的衣袖向宫式微吼道:
“阿史那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赔命!”
宫式微本就筋疲力竭,又被吵的头晕,身子不由得有些摇晃。宗政莲察觉到了怀里宫式微的异状,又听了那话,眉头一动,凤眼极为不悦的半眯了起来。
“滚开!”
低声冷喝,那妇人瞬间被震退了三四步,宗政莲伸手一揽,将宫式微打横抱入怀中,他看着蔫蔫的宫式微,又看着阿史附离,冷笑道:
“她若要有三长两短,我让你们所有人来赔。”
凛冽的寒风伴着杀意
说罢,带着宫式微拂袖而去。
宫式微虽是头晕,神志却清楚得很,抱着她的人走的稳健,膝上和胸口的力道让她下意识的将脸向里又用力的埋了埋。
“咚,咚咚,咚咚。”
谁的心跳?自己的?还是谁的?
那日之后,阿史那公主平安诞下双子迅速传遍云中城,宫式微的名字阿蒂亚公主的名号也很快被人熟知,都知道这突厥的公主医术超群,一时间无论汉人、突厥人皆是上府求医,云中城府前所未有的热闹。
热闹虽热闹,只是自那日之后便没有人再见过宫式微。
巨大的案几之前,一男子挺身而坐,那人皮肤白皙,眉目生香,加之他身型姣好,任谁看都会被吸引过去。
只是,没日没夜的看着,再好看的花也能看恶心了。宫式微看了看天色,从晨起到现在,两个时辰过了,那人仍旧坐在那里,丝毫未动,宫式微恹恹的嘟哝着:
“我的爷,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门啊?”
簌簌的翻纸声。
纸面之上的红黑线条让宫式微得了兴致,她手脚并用,几步便绕到了宗政莲颈后探头看去,不期然地,身下的身子一僵。宫式微起初还有些疑惑,瞬间这些时日的点滴猛然灌进脑中,这冲击让她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宗政莲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她看着那手,身下一骨碌,避开了,宫式微趴在案几一侧,佯装看图。
宗政莲衣袖下的分明的骨节紧紧的收了收,不再有动作。
“阿史那今日便回出城,到时,你便能出门了。”
果然,宫式微眼神一暗,那日自己虽然保住了阿史那和两个孩子的性命,但过多的失血让阿史那始终昏迷不醒,虽说这个结局对于许多人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但对于自己、对于阿史那的父母仍然是最最不能接受的那是,若不是宗政莲一直护住自己,后果自己也不肖预测了。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对错只是于谁而说,自己有没有错、阿史那有没有错、或者谁。
阿史附离进门的时候,宫式微依旧被“绑”在宗政莲身边。
宫式微远远的望着他,尴尬的一笑。宗政莲侧靠在一旁的软垫上,慵懒的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阿史附离倒也不客气,随手扯过一张椅子,坐了去。
“秦王殿下,此次云中城一行,本汗收获颇丰。”
“哦?”宗政莲魅眸一转,颇有兴趣的看向这失了城池,却还“收获颇丰”的伊蒙可汗。
阿史附离并未理会宗政莲的嘲讽,只意味深长的看了宫式微一眼,“吾突厥之光留在天极国内,为吾突厥永结之意。”说着,阿史附离站起身来,慢慢走进宫式微。见阿史附离上前。宫式微身上的臂膀不由自主的紧了几分。
阿史附离在不足一丈的距离停了下来:“阿蒂亚,本汗携突厥皇室于你致以最崇高的谢意。你给予突厥阳光,突厥给你最强的仰仗。”阿史附离冷冷的看着宗政莲:“秦王殿下,还望你的野心不要波及于她。”
阿史附离这话用的突厥语,宫式微听的不甚了解,回头求助般望向宗政莲。
宗政莲眸中冷光,潋滟的唇边略略牵起,他手中卷弄着怀中的长发:“可汗果然有情有义,本王自会转达。”
阿史附离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略行微礼,转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