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急急的赶到小花枝巷院内。

院子正中是一座数米高的玻璃坩埚窑，连接着浮法锡槽，炉窑和锡槽各配有一台鼓风机，再过去就是退火窑以及一条长长的石棉辊台。

此时炉窑内已经生起了火，两人将处理过的石英砂、纯碱、白云石、石灰石、长石、芒硝、碳粉等原料粉碎去铁之后从投料口倒进炉内。

“试过窑了吗？”贾琏紧张的盯着炉窑，在一边仔细的查看，生怕哪一处地方开裂，那就前功尽弃了。

“回爷的话，我们已经试过了。连烧了三天的窑，我们才敢投料进去，不敢误了爷的大事！”贾琏身边一个一脸沧桑的汉子躬身道。

他就是贾琏买来的匠人，名唤贾一，看着像四五十岁，其实还只二十多。贾琏见他性子持重，也就是一根筋，交代的事情一板一眼，从来不会拐弯的，便叫他做了管事。

其他四个，贾二，贾三，贾四，贾五各自负责碎料，烧炉，鼓风，切割，分工合作，职责明晰。

贾三一边添加焦炭，一边从炉的小窗，查看里边的情况，时不时的抽动风机，炉窑的温度快速升高。

贾琏退到厢房台阶，拿袖子扇着风，问道：“配料是按哪一个比例混合的？”

贾二忙过来说道：“是按甲字号配成的。”

贾琏将能够想起来的成分搭配分甲乙丙丁排列，只有逐一实验过了，才能选出最好的比例。

他满怀期待的盯着炉窑。

“成了！”贾三欣喜的大叫一声。

贾琏赶去，从观察口见到已经熔融成炽热的玻璃液，顺着流道流入锡槽。

“快！吹风，吹风！”贾琏立刻催促着。

贾四将鼓风机拉的呼呼作响，贾二和贾五则分站锡槽两边，透过观察口用拉边机，使玻璃液拉伸成形。

贾琏快步走到退火窑边，过不多久，玻璃带从辊台送了出来。

贾一等几个都围过来，等着这一炉的成果。

“真的成了！”贾一他们没见识的看着透明晶莹的玻璃，兴奋的不知所以。

贾五手带着石棉手套，把这块成型了的玻璃搬起，放在一边的台子。

贾琏却大失所望。

这块玻璃大小不过三尺见方，边角缺损，要是裁剪过后，恐怕只剩下两尺了。这还不是关键，它的厚度太厚，至少得减到现在的三分之一才行！

平倒是很平，也不见水波纹，就是四周厚薄不均，透明度也没有达到贾琏的预想。

这是原料配比和拉伸机的问题了！

“将它砸碎了，混在原料一块儿！按乙字号配方重新炼制。贾二和贾五注意锡槽玻璃液的厚度，绝不能让它凝结！”

贾琏冷着脸喝一声，贾一几个顿时不敢怠慢了，照着他的吩咐去做了。

他自己转身进了房间，拉伸机应该改进一下，只靠贾二贾五的轻重不一的手劲，只怕一天也没有一块能用的！

于是，贾一等一遍又一遍的实验，做成的玻璃越来越薄，越来越透明，但仍然不能让贾琏满意。

贾琏就在小花枝巷待了下来，天天烦恼着如何制成高质量的玻璃。

每开一次炉，都要详细记录过程，反复调整配比，炉温，时机。

贾琏又将锡槽拆了改，改好又拆，甚至辊轴风机也要重做。

俗话说，科学技术的每一点进步都来不得半点虚假！

贾琏总是这么鼓励自己，让自己坚持下去，枯燥乏味的盯着炉窑锡槽。

“打碎重做！”这不知道是贾琏第几百次说了，“还是太小，两边不均匀！”

他累的坐在台阶的几，脑子里想着如何改进？

“琏哥哥，我瞧着刚才那块玻璃己经很好了！”

一双小手轻轻的按在贾琏的太阳穴。

凤姐今天特意来到花枝巷，一则看看贾琏是不是真的在做事儿，另一则要监督他是不是又犯老毛病，祸害了丫头小厮？

于是，她悄悄的溜进来，只看见贾琏疲累的坐在小几，不由心疼起来。

贾琏闭着眼睛，“不行，这样子的残次品顶多糊窗户，垫桌面，不能用来做炕屏，照镜，卖不出价钱！”

凤姐笑道：“琏哥哥，你要求也太高了。依我看，就刚才那块玻璃，足有三四尺见方，难得平整光洁，比外头卖的还透明，怎么不好了？至少可以卖几十两银子，打碎了岂不可惜？”

贾琏摇摇头，“区区十几二十两，不在我眼里。我做就要做最好最大最完美的，现今和那些西洋进贡的相此，还有瑕疵，容易压价。”

凤姐停下来，眼里满是骄傲，“琏哥哥……”

贾琏拉着她的手放在额头，“怎么不按了？这些天真心累了！明明只差一步，可就是达不到！”

凤姐轻笑一声，温柔的给他按摩。

“凤儿，用力些再揉揉肩！”

“真是……”凤姐轻捶慢按，加大了手劲。

“琏哥哥，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什么主意？”贾琏舒爽的哼出来。

凤姐顿了顿才道：“哥哥一心要做大镜子，大屏风，价钱自然不菲，数百两是平常，千两也是一般。但能用这样东西的人家神京里有多少？一家一两面足够了！不如咱们分出差别来。把次一等的，小一些的，不拘十两，一两，甚至数百数十钱卖给那些平民百姓。你想想，单神京里就有二十万户，只要每户花一两银子，那咱们就有二十万两收入！”

凤姐一边说着，眼睛越来越亮，两手不由又重了些。

“好多啊！”

贾琏耻笑她见识少，“你的眼睛也只这么一点儿，怎么看不到天朝两三千多万户？就算只十分之一的人买……啧啧啧，你算算多少？”

凤姐眼中满是金黄色！

她的指甲几乎要扎进贾琏肉里。

“哎呦，你这婆娘傻了？”贾琏回头将凤姐拽来，“这才多少？你夫君我有的是赚钱的法子。大惊小怪丢了我的脸！”

他瞟了一眼旁边也是一脸崇拜的平儿四丫头。

“你们杵着做什么？还不侍候二爷我？”

平儿她们笑一声，齐齐说了“是！”都来侍候。

平儿按头，素儿捏肩，蛮儿揉臂，姮儿蹲下来捶腿。

真是万恶的地主阶级！

这才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