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进了皇城大内,按规矩低头疾行。但他忍不住好奇,偷偷的往左右看。
处处重檐斗拱,雕廊画栋,进了安福门,这就是大明宫了,太祖时在唐代大明宫旧址重建,贾琏忍不住抬头远眺,一座巍峨恢弘的建筑群矗立在高台之,中间危楼百尺,两翼亭楼展翅欲飞,全然不似在人间。
卧槽!
贾琏生生将两个字憋在口里,越走近越觉宏伟壮观,眼看就要走台阶,戴权领着贾琏从栖凤阁下边绕了一个弯儿,进了昭庆门。
“皇还在麟德殿等着呢?”戴权在一边催促着。
贾琏两辈子头一次见皇帝,心中忐忑,问道:“公公,见了皇,我该说些什么?”
戴权笑道:“你只把刚才教你的不要忘了,皇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规规矩矩不要出格,便有大事!”
万一有小事呢?
特别是贾琏前世通读过全本红楼梦,还不明白皇帝对四王八公忌恨着?恐怕现在正坐在金銮殿想着有什么法子抓了他们的错处,好来个一网打尽呢!
于是贾琏越往前走,越不安起来。
临到宫门口候着,戴权进去通报。
贾琏跟前就是两名殿前大汉将军。他一直低着头,总感觉他们老盯着自己看。
“琏二哥?”站在他左边的大汉将军忽然叫他。
贾琏忙抬头去看,“卫……”
卫若兰立刻让他噤声,悄悄道:“皇召见你是什么事?”
贾琏摇头,“我也懵着。”
里头跑出一个小太监,“宣贾琏觐见!”
贾琏立刻低眉顺目,深呼一口气,跟着小太监进去了。
大殿里面空旷冷清,小太监领着他穿堂过室,最后在一间小阁外停下,贾琏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又过了好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三四个头顶乌纱,身着紫袍,前后挂着鸟兽补子的衣冠禽兽,国朝大臣。
他们奇怪的瞧了贾琏,装作没看见径直走了。
只有后头的王子腾过来拽住他,往一边去,“琏哥儿,你怎么来这儿了?”声音中满是关切。
心里却在想,他老子现在还在,不可能格外加恩吧?
贾琏仍旧摇头,轻声道:“叔叔,戴公公将我带进来,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王子腾眉头紧皱,“等下面圣过后,去我那儿坐坐!”
贾琏应了,他才嘱咐着,“小心说话,皇心情不好!”甩甩袖子走了。
留下贾琏凌乱不已。
皇帝现在心情不好,这是个要人命的消息。
“贾琏还没有来吗?”皇帝冷哼一声。
随即贾琏听到里头地板磕的咚咚响,戴权匆匆出来,额沁满了汗。
他端起手,“皇宣贾琏觐见!”
眼神凌厉的瞪着贾琏,随即悄声道:“快进来!”
贾琏心都快跳出来了,担心不已,这不是鸿门宴吧?
里面小小的一个暖阁,临窗摆着御座,周围站着内侍宫女。
贾琏低头看着地面,前驱几步,便在当中跪倒,三跪九叩,山呼万岁。
“行了!”贾琏才叩了两下,皇帝便打断他,“站起来说话!朕如何不明白你们心里想什么?面都是忠臣良将,其实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口口声声万岁万岁,有你们这起臣子,莫说万岁,便是一百岁也是奢望!”
皇帝显然还沉浸在前一波情绪之中,足足训斥了一炷香的时间。
贾琏刚开始还恐惧着,以为皇帝立刻就要拿下他呢,渐渐才缓过来,皇帝又不是发他的脾气,怕什么怕?
只当邻居骂他儿子,关自己什么事?
是以,他非常镇定,老神在在,一点儿惊慌的神色也没有。
这种扛骂的功夫,让旁边胆颤心惊的戴权钦羡非常。
皇帝也骂的累了,自有宫女奉茶。
然后只听见嘬茶的声音。
“你就是贾赦的儿子?”皇帝的声音总算正常了。
贾琏恭敬的回答:“小民正是。”
“小民?”皇帝冷笑道:“你父亲是一等将军,你也是小民么?”
这就纯属找事了,贾琏白身一个,有没有功名官爵,不是民还是臣不成?
贾琏正好硬着头皮回答:“贾琏……”
“算了!”皇帝心情很恶劣,玩笑开了一半便觉没意思,“听说,你有个铺子会制作大块的玻璃镜?”
皇帝案还有高高的一摞奏章,没工夫和一个小民磨牙。
贾琏也不敢多话:“是!”
皇帝顺手拿起一个折子打开,“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别人托庇在你名下的?”
贾琏道:“是小……人自己瞎琢磨出来的。”
皇帝抬头看了贾琏一眼,对小人两个字很满意,“你倒是很聪明。”
贾琏把腰更弯一些,“不敢得皇的夸赞。”
然后,皇帝就不说话了。
贾琏只好就这么站着,连用手支着腰都不敢动。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皇帝将奏折扔在地,骂道:“又是这个李梅村,请支内帑二十万两,朕的内帑纵然有两千万,也经不住他这么搬!”
贾琏在心里感叹,皇帝也会有没钱的时候?
逼急了,为何不出动锦衣军随便抓几个贪官,不说百万,几十万两还是有的。
想到这里,贾琏猛然生出一个念头,将来贾府被抄,不会就是这个原因吧?
贾家的前途又灰暗了几成。
皇帝见贾琏一直不说话,“将奏折捡起来!”
贾琏这才看到自己脚边的奏折,马蹲下捡起,小心翼翼的双手进呈给皇帝。
皇帝接了,随手扔一边。
“贾琏,你觉得朕该不该拨内帑给他?”
贾琏如何敢答?
“回皇,这是国事,小人不敢乱说。”
皇帝不耐烦道:“朕问你,你只管说便是了。你们都说不敢,其实胆子大着呢!有什么不敢?”
贾琏只觉这个皇帝太不讲究了,这种事,怎么能随便问人?
不是应该乾纲独断么?
贾琏谨慎措辞:“小人觉得,内帑是皇您的……”
“你说的对!戴权,传旨给李梅村,所请修缮各项,尽可允准,唯内帑空虚,着户部划拨款项。”
贾琏立刻冷汗直冒。
自己说了什么?
那李梅村好像是工部侍郎,一向的毒舌心胸狭窄。这要是传出去,是贾琏进的谗言,还不会被骂死?
皇帝今儿好像是专门给贾琏挖坑来着!
还当着他的面,又是骂又是扔的,贾琏这会也琢磨出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