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被大家这么劝来解去,当初的意也褪了几成,只道:“现在还早,须得再细细寻访,的确不能孟浪了。”
贾琏听的这句,心里稍微放心了点儿。
接下来,一桌子的纨绔自然要做一些喜闻乐见的事儿,便不细说了。
会芳园内,凤姐领着宝玉在树荫花香里逛。
尤氏笑道:“你这嫂子也够了,来散心也带着小叔子!”
凤姐还在嘱咐银蝶儿,“不让宝玉摔着,要是磕破了一丁点,找你们算账!”
方才转头来:“平常见着不是和丫头们闹,就是调胭脂抹粉的,今儿抽空也带他出来见见。一个爷们怎么能窝在宅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尤氏点头道:“宝玉也该如此,我这园子也够他玩一阵子的。你只管放心便是!”
凤姐伏在栏杆之,低头看着水中游鱼,一条条倏忽嬉戏,聚散不定,“怎么不见你把这里头的鱼捞出来两条来吃?光养个头,怪可惜的!”
尤氏啐道:“你是故意的不是?你家金鱼是用来吃的?你要是真像吃,我这便让他们捞出来,给你清蒸油炸,让你吃个够,如何?”
凤姐笑道:“好嫂子,我知道你疼我。可别嘴说的响,我这儿鱼毛也没见着一根!”
旁边丫头们都掩嘴笑。
尤氏拉着她,“我都替你害臊。亏你还是大家出身,仔细你说什么!我这儿山珍海味尽有,就是没有鱼毛。”
“呸!”凤姐叉着手笑道:“害什么臊?我说是鱼毛,她们还敢说不是?”
王霸之气可见一斑,几乎可以和指鹿为马相仿佛。
尤氏指着她笑:“知道你二奶奶的威势,何况是她们,连我也不敢说不是鱼毛!”
凤姐啐道,“大嫂子你凑什么热闹?打量我是个棒槌,什么也不懂?告诉你们这些没见识的,连鱼毛也不知道?这是从东省传过来的吃法,活鲫鱼脊背的厚肉取下切成细丝,用好的米醋刹,待肉变成白色,去掉醋汁后拌入蒜末、香菜段等调料,味道鲜嫩爽口。”
尤氏惊讶道:“哟,还真有鱼毛?我只当你杜撰的呢?”
凤姐抬起下巴,目无余子。“今儿我就要吃鱼毛。还有,你孝敬给我的东西呢?总不会就请我过来聊闲篇吧?”
尤氏笑道:“好你一张利嘴!你且在这儿逛着,我自去吩咐她们摆,等会子咱娘儿们摸牌。”
“好嫂子,别的都可以,咱们别摸牌了,一提这个,我犯眼晕。”凤姐揉着额角。
尤氏取笑道:“我怎么不知你?和老太太和太太们打牌,既要看着家,也要看着下家,寻思她们缺那张牌,什么时候打出去,才显得自然不是故意。几圈下来,逗笑了老太太,自己输了多少也顾不得了。”
凤姐笑叹道:“这话儿,也只有在你这说一说了。”
尤氏挽着她的手,“在我这儿,你便无需顾忌,咱们沙场拼斗,各凭本事。今儿让我看看你到底会不会打牌?”
凤姐撸起袖子,“小看我不是?你去把银子准备好,姑奶奶不把你那点子体己赢干净了!”
于是尤氏离了水轩山榭,才到石林左近,冷不防从假山石后面走出一个人来。
只见他一只手攀着旁边树枝,还在念着,“莫非走错了?”
尤氏定睛一看,“琏二爷?你怎么转到这儿来了?”
原来贾琏吃了一顿酒,不耐烦和他们闹腾,便自个出来方便。
谁知才走了几步,头晕目眩,又被冷风一吹,醉意汹汹辨不清道路了。
“嫂子来的正好,我在这儿转了好几圈了,竟走不出去?”
尤氏笑道:“这是仿着八阵古图堆砌的,清醒的人也有分不清的,何况你醉成这样?跟我走吧,那些丫头婆子惯会躲清闲,眼见着二爷你转圈也不搭把手?”
尤氏一个人在前面絮叨,贾琏只顾踩着尤氏的脚走道,东西左右也顾不了。
尤氏听后面没声音了,以为贾琏没有跟,忙回过头来,“琏二爷,你……”
却不妨和紧跟着的贾琏撞了一个满怀。
贾琏只觉得一阵香风袭来,等反应过来,已经撞一起了。
两人惊得对视一眼。
贾琏怕她摔倒,顺势扶住了,“嫂子,当心!”
尤氏顿时两颊绯红,半天缓不过神来。
贾琏急忙放开,望后一退,“刚才是小弟孟浪了,还请嫂子见谅!”
说罢,深施一礼。
尤氏深呼了一口气,“没……没事,只不过一时心悸,老毛病了。”
贾琏狐疑的看着她,“若真是如此,嫂子可不能轻忽了。我给你瞧瞧?”
说着就抓起她的手握着。
尤氏不知如何才好,“琏二爷还会瞧病不成?”
贾琏仔细查探了她五脏六腑,正常得很,哪有什么心悸的老毛病?
“嫂子?”
“嗯?”
她心悸了!
贾琏见她的眼神,立刻放开了她的手,悄悄退后几步,笑道:“嫂子只是有些郁结在心,凡事看开一些,便没问题了。”
尤氏刚才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贾珍?
唉,这段日子,大爷还将后头巷子的蔷哥儿搬来同住,惹得闲言风语。自己只略劝了几句,他就恼了。
也罢,自己躲着些,眼不见心不烦。
偏偏今儿撞到了琏哥儿。
羞恼不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