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成为举人这件事,很快在神京内传播开了。
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翻了两个月的书,就能考,这事儿着实惊掉了许多人的眼球。
一开始还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谈,将琏二爷往日种种劣迹丑事一一挖掘出来,忽然发现,他们做过的,琏二爷都做过,他们没做过的,琏二爷也做了。
出身世家大族,不厌绫罗珍馐,还娶了一门如花美眷,简直是人生赢家!
这还不算,他们家有世袭爵位,琏二爷可是嫡长,即便是个傻子,将来也可以继承爵位!
至少三品以!
人生已经这么完美了,还要和咱们这些十年寒窗无人知,只求金榜题名跃龙门的穷书生抢举人名额?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那些个落榜的秀才中,不乏抑郁满怀,愤懑不逊之辈,对贾琏中举这事儿非常不满。
凭什么?
他什么都有了,我们什么都没有!
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这个世,还有比一个从来不读书的无赖中举更加荒诞的吗?
纵然他是天才,谁能极短时间通晓四书五经?
不公平啊!
有人终于将一直以来的疑惑说出了口!
他们家有权有势,姻亲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买通几个评卷官岂不是轻而易举?
更有可能,今科乡试考题十之八九泄露了!
考题泄露,以致不学无术之辈中举!
一下子就在京兆这些士子中间引爆了。
再加有心人在里头推波助澜,串联组织,鹿鸣宴之后才数日,就有人愤怒的撤去了贡院外的榜文。
虽然肇事者被及时制止,但立刻掀起轩然大波。
许多落榜秀才鼓噪着去学政和京兆衙门请愿,要求彻查乡试弊案,揪出里头的蛀虫,革退不当举人资格,甚至提出重考!
事情闹大了!
尤其在天子脚下,这些学子才行动,皇帝案头就有了详细报告。
且不说皇帝礼部和京兆府如何应对。
贾琏现正在兼美斋和可卿笔谈呢!
绞尽脑汁抄了几首相思曲,自己念了几遍,方才赞叹不已。
“纳兰性德果然知我!”
来旺狼狈的跑进来,“二爷,不好了,外头消息说,好多秀才学子聚在学政衙门闹事,说是有弊案,要查办呢!”
贾琏笑道:“他们闹他们的。和我有什么关系?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几个衙役抓了领头的打几板子,革除功名,谁还敢再闹腾?”
来旺急道:“二爷,他们就是说的你不该中举,那个什么烂鱼充什么,总之就是冲着您来的。”
“什么?”贾琏将笔一扔,“怎么闹到我身了?老子规规矩矩,哪里有弊案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来旺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请国子监李老大人出面?或者,干脆请王家老爷派京营兵抓了那些闹事的?”
“住口!”贾琏被这家伙的脑子气炸了,这个档口,李守中躲都躲不及呢,还去找他,不是给人口实两人勾结一起,没有弊案也有弊案了。
至于王子腾派兵,以为京营是贾家的不成?神京内没有皇帝的旨意,你随便动一个兵试试?
贾琏在房子里转了几圈,这事儿拖不得,越拖的时间长,越难办,朝廷本就互相倾轧,巴不得出点事,到时候攀咬责难,分分钟就可以办成惊天大案。
而作为风暴核心的贾琏,不管那一边赢了,都落不了好!
所以,这个时候,他当机立断,“走,随我去学政衙门!”
“啊?”来旺吓得面如土色,这个时候去那里,不被打成肉泥?
可是贾琏不听他得劝解,出门骑马直蹦学政衙门而去。来旺没法儿,只好尽量叫了七八个身强力壮的,准备万一的时候,将贾琏抢出来。
学政衙门此刻已经是人声鼎沸,约莫有三四百人挤在一起。
几个领头带着高呼口号,诸如:查办科考弊案,揪出幕后黑手,开革贾琏资格!
很好,他们终于将贾琏的名字喊了出来。
贾琏看着他们群情激愤,二话不说就撸起袖子挤去。
可惜人太多,贾琏竟然挤不去。
贾琏只好随着他们大喊:“一定要惩办主谋!还我一场干净的乡试!”
然而喊着喊着,那些人都随着贾琏喊了。反而将之前几个领头的撂在一边。
贾琏因此才挤了去。
好不容易到了衙门前的台阶。
当中是就是贾琏的座师,河南道御史提督京兆学政张骏鸣。还有几个面红耳赤的乡下秀才,以及看样子不是秀才的人。
于是贾琏恭恭敬敬的对张骏鸣行礼道:“学生贾琏拜见老师。此次因我之故,闹出这样的风波,学生实在忏愧!给老师添麻烦了!”
张骏鸣对贾琏能挺身而出,及时赶来,又恭敬有礼,甚是满意。
他捋了一把胡须道:“此事你说该如何解决?”
旁边的人一听这个人就是贾琏,顿时议论纷纷。
他们从来没见过贾琏,只道听途说贾琏如何如何,还只道他是个凶蛮的蠢汉,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现在见了真人,才发现他风度翩翩,相貌堂堂,即便不说才学,单凭外表就要愧煞大多数人!
贾琏笑道:“老师,这些人不过是以为学生出身不同,进学迟,有些误解罢了。既然如此,学生想请老师当众出题考较。若是学生果真不学无术,不该中举,学生不敢给圣人脸抹黑,也愧对老师栽培教导之恩!”
“当众考较?”张骏鸣其实对贾琏了解不多,当时开榜之前,又重新调阅了他的考卷,反复衡量,才将他取中,并把名次往后面挪了一挪。
“你可想好了?”当众考较风险很大,但不得不说是最可接受最公平的办法。
于是贾琏转过身来,对着这些闹事的家伙,大声道:“你们之所以闹,不过是不服我中举你们没有,认为我腹内空空罢了。而今,我请老师出题,我一方,你们也推举一个出来,看谁看的书多,谁读的书深!”
台阶几个互相看一眼,都笑道:“贾琏,你可不要后悔!”
“是啊!我劝你还是自请除名,免得大祸临身!”
贾琏冷笑道:“我若不该中举,我自然除名,不教各位费心。只是给位冲击学政衙门,不论贾琏如何,你们都一个个都逃不了罪责!以为聚众闹事就没王法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