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子锐的生辰转眼便到了,前几年隋琼都是带他出城玩乐上好几日,一个生辰便能过上半月。这次隋琼却是赏了许多物件儿,人也不见,直到明月高挂,他才踏进成子锐的房门。
成子锐抬眼看了看刚刚踏进来的隋琼,低低开口:“你还是来了。”
隋琼嬉皮笑脸的去搂他:“你的生辰我自然要来,今年不得空没有好好陪你,这些物件你权当补偿吧。明天且叫人收拾妥当,我陪你出去散心。”
“明天是吗?”
“嗯,今日已经晚了,明日再去。”
“明日你又会说些什么话语,让我出丞相府的门呢?”
“什么?”
“门口那软轿是谢府的吧,你哄我明天上那轿子,能保你朝中权利稳固承你父亲的丞相之位?”
“隋冼告诉你的?”
“我问你,若我明日不上那轿子,你会如何?”
谁知隋琼的笑意却从脸上漫开:“你若不想去便不去了就是,你是我的人我便护紧你。”说完去抱成子锐。成子锐抗拒的推他,隋琼却最熟悉成子锐身体的脆弱地方,轻易的让人软在了怀里然后抱到了床上。甜言蜜语,一夜温柔,仿若回到了两年前。成子锐睡得安心,只觉得怀中温暖,那人像化了水似得温柔仍然包裹着自己。
哪知,醒来时已经在轿子上了,成子锐只觉得浑身乏力,竟连胳膊都抬不起来。细细想来是昨夜入睡时那人给自己下了药。成子锐咬紧牙,拼尽力气想直起身子,却还是一动都动不了。心下万念俱灰:隋琼,我竟看错了眼,如今被你当做玩物这厢折辱。若有来日,若有来日,定叫你加倍还我。
赤芡不被允许陪伴颜公子这次一同出游,本来就有些纳闷。当她发现隋琼仍旧悠闲的在丞相府品着茶的时候才猛然醒悟想要去追。快跑到门口的时候被一个身影拦截下来。
赤芡挣扎着想要推开隋冼,隋冼开口:“无用的,更何况他是你主子的人,你追上了又能如何,你做不了这个主。”
赤芡冷静下来,眼眶湿润红着眼睛看着隋冼:“不可能,四少爷不是这样的人。”
看隋冼不答话,赤芡接着说:“是,我只不过是个下人,我做不了任何人的主,包括我自己。”
隋冼拿出一张纸,递给她:“这是你的卖身契,我从娘那里偷来的。”
赤芡一脸迷惑的看着隋冼,缓缓抬手接过自己的卖身契。
隋冼接着说到:“你假意去追颜尘的轿子,就这么跑吧。”
“为什么?”
“你都不问我让你跑到哪吗?”
“我未必听你的。”赤芡的眼泪仍然在眼眶里打着转,抬头看着隋冼,一脸的倔强。
隋冼笑了笑搂住她:“父亲那边我已竭力去劝,能帮的我都帮尽了,现已无能为力。四弟为了这个家能舍心中挚爱,我却舍不下。你跑去城门楼下,有马车等你,快去。”
赤芡好像懂了隋冼是在帮自己,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可是,我的琴。”
“这时候还管你的琴?你可是逃命去的,傻丫头”隋冼说着摸了摸她的头,“琴是不方便带上了,不过你的琴谱我能帮你带上,你且先去等我。等我们的琴铺开起来,我给你做一屋子更好的琴。”
赤芡还不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只觉得似乎丞相府事态严重,她回抱了抱隋冼:“那颜公子他?”
“你自己都说了,四弟不是那样的人,放心吧,快去。”
赤芡听他的转过了身,隋冼看着赤芡跑远的身影,正想离开此地,身后却响起了声音。
“二哥这是准备走么?”
隋冼看着隋琼,笑了笑说道:“咱两兄弟一场,各有各的选择,望四弟成全。”
隋琼别过了头:“那便请二哥莫再回来。”
“我早已做好准备。”
“那就好,希望二哥待日后人言鼎沸之时也莫要再回来。”
隋冼笑了:“好一个人言鼎沸之时,你说日后外人谈论之时,我们隋家到底是好名千里还是遗臭万年呢?”
“怕是回归尘土,无人记得。说好,父亲次次进谏抵不过五王亲自为百姓做的种种,说坏又坏不过大法师外戚一派对百姓的压迫剥削。”隋琼也跟着苦笑起来。
“那四弟为何不走?这府里的人皆糊涂,都是愚忠,愚忠!”
隋琼还是苦笑:“那便请二哥替弟弟我明白一回,过一过明白人的生活,而四弟我替哥哥尽愚孝。”说着隋琼向隋冼行礼道,“出了这个门二哥便不再姓隋了,还望街头巷尾谈论丞相府如何垮台时,哥哥不要挂心,切莫前来探望。”
隋冼没有说话,只是鼻子一酸,泪水就滴了下来。
行完礼之后,隋琼没有看他,转身踱回房间。他没有看到,在他身后,隋冼也对他行了一礼。
隋琼一进房间门,漆文会就开口:“一副泫然若泣的表情,不舍就赶紧追上去带走。”
隋琼摇里摇头不说话,眼泪控制不住的淌。见他这样,漆文会也不说话。待隋琼哭够了,她才又开口:“你真的不走?到时候可保不准能不能活下来。”
隋琼摆了摆手,颓然的坐下:“无妨,你要是备好了,就快些走吧。”
漆文会咬了咬牙:“不然你同我们一起走吧?”
“山庄里的假身份都是一一备好的,哪能凭空多个人出来。更何况我还想再多陪父母兄长一段时日。”隋琼对漆文会说道,“到底离葵还是个有担当的人,虽然一时懦弱最终还是站了出来,我相信他能照顾好你。待几日后漆府行动的时候他来接你,从此江湖路远你们不要再沾染朝中的事了。”
漆文会扭过头,想到这一别便是永别,有些难受。她看了看窗外,似乎是要过雷阵雨,屋外起了风。
风大了起来,路上行人渐少,一顶精致的软轿仍然前行着。虽然心中愤恨无比,身上却半点动弹不得,随着轿撵的摇晃,成子锐内心的恐惧逐渐盖过了愤怒,眼泪从脸颊划过顺着脖子一直流进胸膛,却抬不起手来擦。突然想起那年隋琼说过“不论男女,爱一个人便是要忠贞不二的不是么?”、“不问从前,只要你同我一起时不与他人欢好,我便开心。”隋琼,你说忠贞不二,你娶妻是情势所迫我认了。那你将我送人,这该如何说起呢?你告诉我啊。
轿外的风带起了沙尘,迷得人睁不开眼。
不久之后雷雨如期而至,阵雨之后又见晴朗,明月高挂,日月交替。
转眼,又到了一个艳阳天,京城城门外尘土飞扬。
“报——,薄将军,守城兵马已被击退,皇城门已大开。”
“好!”男子英姿飒爽气宇不凡,身穿铠甲面具遮脸骑在战马之上,手中宝剑一挥,“给我冲!生擒昏君者赏黄金百两!”
前丞相多次进谏,最终惹恼了皇帝,砍了他的头,并且将相府一家发配苦力。而隋家倒下之前,漆将军府便树倒猢狲散已无人丁,昏君整日求着佛祖庇护,却把真正能保护他的忠臣良将杀戮殆尽,留下只会顺应他的贪图享乐的小人。五王李冀招贤纳士,身边如虎猛将不少,尤其是那薄将军薄岭,武艺高超用兵如神,深得五王信赖,如今攻回皇城便是薄将军挂帅,一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皇城拿下。
不久,李冀登基,将皇太后外戚一派彻底瓦解,停了先皇无休止的寺庙修建,将苦力统统放回故乡,过正常生活,百姓终得以安居乐业。
“臣薄岭给陛下请安。”戴着面具的男子俯首在龙椅前。
“起来吧,你我之间不必客气”龙椅上的男人单手托着下巴,“听说你在找一个人,甚至动用了自己的帅令?”
“是”带着面具的男子起身,站在那里。
“如今苦力尽散,倒是不太好找。”
“也不是”
“哦?”李冀挑眼看着那个带面具的男人,“已经找到了?”
“是”
李冀缓缓站起身:“前朝罪臣的子女,就算如今大赫也不能恢复自由身,你倒是动作迅速。”说着走到男人面前,伸手将面具取下,如今这个男人褪去稚嫩,身形已然长开,不躬身行礼时便比身为皇上的他还要高出些许。李冀把玩着手里的面具,木制面具轻便,刻着简洁的纹路。:“当初你执意要留在他身边,我便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后来虽然救你回来,也只能给你别的身份。”
“微臣很喜欢现在的身份。”
“我看也是,没有关于成老将军的一切,你反倒得心应手。”李冀转头看他,“其实不戴面具,也没几个人认得出你。”
男人低头,没有说话。
李冀轻笑:“你对我说要留在他身边时毅然决然,仿若天地都阻拦不了。”
男子再次躬身行礼:“微臣谢陛下当年相救之恩。”
李冀将面具递还给男人,心中窃笑:我远在他国怎么会突然过去救你,不过既然这个恩情无人认领,我领了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