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看的很清楚,山下的商队有马,还都是好马!”
说话之人,是二当家裴元绍:“抢了他们,别说兄弟们可以饱餐一顿,接下来的日子好过一点,你我兄弟也能有一匹好马,岂不美哉?”
裴元绍头裹黄巾,身穿战袍,身形魁伟,看去比其他人要精神许多。
周仓的体型,比他更壮。
但他刚毅的脸,却有着一抹犹豫:“大贤良师死后,我等黄巾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长此以往的劫掠商贾,莫非当真要沦落为打家劫舍的山贼?”
“我等本就是黄巾贼,你还看不起山贼吗?!”
裴元绍闻言脸色一沉,闷声道:“不抢劫商贾,兄弟们吃什么喝什么?难道要活活饿死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仓摇头,目光扫视众人一圈道:“我的意思是,你我身为首领,应该带领兄弟们寻个活命的前程,不能一辈子当山贼,过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他声音洪亮,自有一股气场和威势。
山寨之中,很多人都唯他马首是瞻。
“呵,你又在想投奔官军?”
裴元绍冷笑,显然与周仓意见并不相同:“你不要忘了,我们是黄巾余孽、朝廷反贼,一日为贼,终生为贼,若是投奔官军,能不能活命都难说,哪来的前程?”
“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军,不取我等首级、向邀功就不错了!”
这句话说出,方牧看见很多人的脸,都露出心有余悸之色。
夹杂着悲哀、憎恨。
复杂之极。
裴元绍越说越愤懑:“退一步说,就算投奔官军后侥幸保住性命,这世道,你我兄弟老老实实回乡种田……然后饿死吗?”
“兄弟们家中亲眷,饿死的还少吗?!”
此言一出,就连周仓也忍不住色变。
“官军当然不能投,我周仓也不会带着兄弟们去送死!”
“但——”
他深吸一口气,音调陡然拔高:“大贤良师虽然失败,我黄巾兄弟追寻的‘黄天’,已不可能立于世间,这大汉的天下,也未必还能长久!”
“因我太平道之祸,天下各地动乱,幽州刺史刘焉表,改刺史为州牧,允许各地州牧、太守,自行招募兵马剿匪!”
“朝廷已经应允!”
裴元绍听的莫名奇妙:“正因为此,我们更要小心行事……”
“正因为此,我们这些黄巾余孽才有前程可寻!”
周仓字字铿锵,打断他道:“你我兄弟都是活不下去才造反的,难道不明白,这狗日的世道,匪是永远也剿不完的!”
“如此,各地州郡常年掌握兵权,大汉威严必然日渐丧尽,天下诸多野心之辈,则势必趁乱而起!!”
“到时候,天下qun雄割据,你我兄弟就算曾经造过反,是朝廷的反贼,也能择一明主而侍……”
他眼中神光湛湛,盯着裴元绍,灼灼逼人:“裴兄弟,经过大贤良师的失败,难道你还没看清楚吗?!”
“看清什么?”
裴元绍一脸懵逼。
“看清楚这天下,不是我们这等饭都吃不饱、大字都不识几个的贱民,能打下来的!!”
周仓声震全场,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只有那些世家豪族、宗亲国戚才有机会,因为他们有钱、有粮、有人、有名望,还有名将领兵、有谋士献策、有士族支持!”
“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想要搏一个前程,只能择其中一人为主!!”
“除此之外,根本没有第二条活路!!”
他一口气说完,大堂内外四五百号人都懵了。
所有人都怔在原地。
他们显然都没想到,平日里一直想带他们投奔官军的大当家,并不仅仅是,不想当山贼而已。
他竟想的如此之深远。
随一明主开创基业,显然比在这里当山贼,要好百倍千倍!
方牧眼前一亮。
“这周仓……不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夫啊!”
单单是这番见识,便超过裴元绍太多。
难怪他身为张宝麾下悍将,在黄巾起义失败后,竟毫无动作,宁愿占山为王当一个小小的山贼,也不去投奔声势浩大的黑山军张燕、白波军郭太、亦或是青州泰山贼……
张角的失败,让他悟了!
“裴兄弟,别看张燕、管亥等人,现在似乎风生水起,一旦各地州郡真的招兵买马、自行剿匪,他们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周仓终于说出内心的想法,趁势就想说服裴元绍。
但裴元绍虽然听的不明觉厉。
却还是坚定摇头。
“你说的再有道理,现在山寨里最大的事情,就是让兄弟们吃饱饭!”
他不与周仓对视,目光落在众山贼身:“就让兄弟们自己选,是同意你的看法,还是跟我去劫掠商贾、填饱肚子!”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四五百号人习惯了被发号施令,根本没想到决定权会落在自己手中,你看我我看你,均是一脸茫然。
看的出来,周仓在寨中颇有威望,拥护者不少。
但正如裴元绍所言。
当前最重要的……是吃饭问题!
连饭都吃不,还谈什么投奔明主、建功立业。
正是在这种复杂的心理下,大堂内外竟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直到裴元绍不耐烦的撸起袖子,抓着自己的双锤,就要径直下山行动时,才忽然有一道声音传开。
“我不同意!”
声音清越,传遍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