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烁公主忙着与各家的娘子热络,还要仔细观察那位甄六小姐,基本上是没苏念桃什么事儿了,苏念桃索性就绕着自家园子转悠,遇上了对了脾气的就停下来说两句,再接着走。白家因为前些日子牵涉到了四皇子的事,到现在还自顾不暇,且得缓个两年,就算靖安王府给白家下了帖子,白家娘子也没带着白晚榆过来,想必是觉得没脸见繁烁公主。
没了白家姐姐,这温酒局也没什么意思。
那些酒都是她亲自酿的,虽然说是亲自,但是也并不珍贵,用来招待客人是最适合的了。不失礼数。
既然是温酒局,就可男女同席。现如今民风开放,断然没有闺阁女子与外男说两句话就要被人说三到四,被骂不知检点的事。这也就是为什么上次苏念桃与宁澈走在一块儿。
不知道怎的,这人越多,苏念桃心里就莫名的烦躁,她快步走了些步子,走到较为偏僻的清月亭,清月亭下面是一片湖,就是前些年苏念桃不小心栽到里面,险些丧命的那片湖。
许是当年的湖水太冰,竟叫她一记就是这么多年,这些年里,她是有点什么的解不开的事情,就回跑到这清月亭里,好好呆上片刻。今日又到这里来,恐怕不是人多,也不是因为四哥的事。她知道,就算母亲再执拗,四哥都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不会彻底与四哥闹翻的,再说只要那婉娘性情温和,叫她进门也不是难事,这些她都清楚。
她在意的,不过是二哥。
外祖母说过,二哥是靖安王府这些男子中最聪明的,什么事情一看变懂,往往能看的透透的。她老人家在那深宫大院,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里呆了这么多年,看人是不会看错的。她说二哥是他们靖安王府最聪明的,那就一定是。
但是外祖母说的也仅仅是男子,在她很小的时候,外祖母就把她抱在怀里,不停的念叨着,她要是个男子,与她二哥通力,定然能为靖安王府谋个更锦绣的未来。
那时她不懂,为什么是个女子就不行,现在她懂了。女子是不能战场杀敌,保疆为国的。
这些日子,她都看的很明白。那些皇子的暗地里的小动作,她也都一清二楚,只是就是在越清楚一事情,才会对未来之事越发恐惧。
这些天,她在害怕。
她在一步步的试探。
就像是她最不愿意预料的那样,果然还是发生了。
面对四哥的事情,她伪装出来的惶恐,只不过是为了试探自打回来就古古怪怪的二哥。还有为什么外祖母这么着急的要把她嫁出去。
她坐在闺房里,慢慢的想。
她本来就不笨,想想就明白了。
结果让她战栗。
苏念桃的眼角渐渐沁出水汽,额头的碎发也被冷汗打湿,黏腻的贴在鬓角处。在轻薄的胭脂水粉的掩饰下的那张俏脸,早就已经失了血色。捏着帕子的倩手越攥越紧,被精致修剪过的光滑的指甲,直接嵌入到嫩滑的皮肉里,艳红的鲜血染湿了帕子,苏念桃一动不动,被凉风吹到现在,身体已经没了感知。
青梅绿叶远远的看着独子坐在清月亭里的小姐,她已经在那坐了好长时间了,就算现在不冷,但是小姐的背能感觉到已经是僵直的了。
青梅担忧的看着,心里想着要不要去请二公子过来,每次二公子在的时候,小姐都会很高兴,但是二公子一走,小姐渐渐沉默下来,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二公子来的时候又会很高兴。
“你感没感觉小姐这些日子怪怪的。”
绿叶手里掐着一枚梅饼子。
青梅看了绿叶一眼,这个大大咧咧的丫头都感觉到了,那小姐……
绿叶狠狠的咬了一口,“就好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
青梅轻声说,“什么心事?”
绿叶把整个梅饼子吞了下去,梅饼子太大块,有点咽嗓子,又顺了一口梅子酒,“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心事很重的样子。你说咱们小姐有什么心事啊!出生高贵,样貌出色,还有圣上亲封的郡主,那可是咱们京城贵女中最出挑的。”
绿叶一脸得意。
绿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贼兮兮的凑到青梅耳边,“小姐不会是为了选婿的事吧!”
绿叶的眼睛里冒着金星,“那就是王妃娘娘想让咱家小姐嫁给一个小姐不喜欢的人,小姐宁死不屈。”
青梅瞪了绿叶一眼,说的这是什么话?
真是街头穷书生卖的话本子看多了,这种事情都想得出来。
“王妃娘娘是不会让小姐嫁给她不喜欢的人的。”
绿叶想了想王妃娘娘是如何惯着小姐,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等终身大事,王妃娘娘想必是更加重视的。
想了半天,绿叶也是没想通小姐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发愁。
青梅原本也就没有指望绿叶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小姐心情不好,我们要好好伺候。”
绿叶刚想答应一声,身后就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远山郡主在这儿吗?”
青梅绿叶一回头,刹然是那天在太后娘娘宫里见到的那位宛若天人的神仙公子。
二人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位何公子会出现在这儿,反应过来,极有规矩的行了一礼,“何公子好,我家小姐是在这里。”
何时裳看着那到单薄的背影,只觉得一股阴郁把她笼罩在其中,虽然隔得远,但是那种感觉依然可以感受得到。
当日在太后宫里的时候,她还不是这样的。
只不过他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上远山郡主。身为主人家,却躲在这里发呆,这也真是京城里的头一个儿了。
不知道为什么,何时裳突然有些想笑。
他一般是不笑的,也不爱笑。
他虽然在苏州,但是京城的事情确实半点不落的。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一样不落。
因为他是英国公府的独子,就算在苏州,他也是英国公府的唯一爵位继承者。
这位深居浅出的远山郡主,对她所知不深。因为家世傲人,容貌出色,在书信上提上一笔。
他生性凉薄,也不会对这么一个郡主下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