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妇人颔首,凄然道:“我如今找上温家主是为了把孩子交给您的,半月前我从大夫那里得知自己活不过两月,仓皇从家里出发向温府走去,没想到半路上能碰到您,就斗胆截了您的马车。”
“你的意思是……这孩子是我的?”温凛眯着眼看向小孩儿。
“是。”妇人生怕温凛对孩子不好,硬着头皮继续道,“您看,我们在半路上就遇到您了,想来这老天也是愿意您与阿然相见的。”
小孩儿懵懂地察觉到娘亲是要把自己交给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攥紧了娘亲的衣角,小嘴一瘪就要哭出来。
“阿然听话,这是你父亲。”妇人虽然舍不得孩子,却不得不把把孩子交给他的父亲,如今她时日无多,孩子跟着她必然受累。
“温家主,您看……”妇人焦虑不安地看向温凛。
“我会养他。”温凛并不在意府里多养一个人,初为人父的感觉更是没有。
“好好……好。”妇人欣喜抹泪,“那阿然就交给您了,请您一定要好好照顾阿然,我就,我就不打扰您了。”
妇人亲了下孩子的额头,狠下心一点点掰开孩子的手指,毅然决然地快速离开了。她怕,怕听到孩子的哭声后会后悔,又不管不顾地抢过来。
“娘——”孩子嚎啕大哭。
“不准哭。”温凛抱起孩子,板着脸。
“嗝,呜呜……”孩子睁着红肿的杏眼,有些惧怕这个父亲。
“乖,阿然以后叫我父亲。”温凛摸摸孩子的头,往回走。
“父……父亲。”小阿然缩着身子。
风云看见家主回来,连忙掀起帘子,正巧听到这一句,惊得差点让帘子滑下来。
“风云,联系雷雨,让他速度回来暗中跟着那妇人。”温凛上了马车,屏息敛神。
“是。”
温凛回神,虽是回忆,却也不过是几息之间。
“温茗,给他送几件衣服,再给他请个大夫。”那几年他忙着处理贼人,以绝后患,带回孩子后继续着手这件事,谁曾想贼人背后错综复杂,又用了两年多时间才处理干净,也把这孩子给忘到一边,到底是他的疏忽。
“给本家主查,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我的儿子,这温府上的少爷。”
“是。”温茗拱手离开,看来家主终于对少爷上心了。
再说温然,离开小石桥又走了将近两分钟,终于碰到一个穿着类似丫鬟的小姑娘,心里大呼救星,赶忙上前拦下。
“这位姑娘,劳烦你把我带回住处,我……我迷路了。”温然欲哭无泪,恳切地看着小姑娘。
阿兰吓了一跳,待看清是谁时带起微笑:“好的少爷,请跟阿兰走吧。”
温然松了一口气,跟在阿兰后面拐过了一个弯,又往前走了差不多三百米才停下。
“到了少爷,阿兰有事就先离开了。”
“好,麻烦你了。”温然想到刚才阿兰急匆匆的,恐怕真的是耽误了人家做事。
阿兰福身离开,心里有些担忧,方才见少爷满身是伤也没敢开口询问,心下更是对那些欺软怕硬的下人们气愤,他们打骂欺辱少爷的事迹她虽然知道,却也无可难何,有心想阻拦也无济于事。如今看来少爷的性格有了变化,也不知是好是坏。
悠然居,名字倒是取得不错,就是可惜这对原主来说是极大的讽刺,温然撇撇嘴推门走进去,院里的布置也是错落有致,眼睛扫到东面猛然亮了起来。
那里长着一棵需一人才能环抱住的垂柳,现在正值初夏,嫩绿柔软的柳条随着暖风来回摆动,让人看着就心旷神怡。
柳树下摆放着小石桌,周围散落着石凳,夏天到时坐在柳树下乘凉也是一番享受。
温然刚拖着浑身是伤的身体走几步,就见一个小厮奔了过来。
“我的少爷啊,您怎么又跑出去了,是不是那些人又把您拖走了?阿律出去找也没见着人,只得回来等着您,眼看着就晌午了,可算是把您盼回来了,看看看看,您又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温然听着听着就笑了,也不觉得烦,此人虽然一直喋喋不休,他的关心却不似作伪。
“好了阿律,帮我上药。”温然摇头,为了自己的身体制止了阿律。
阿律一拍脑袋,扶着温然走进了屋内,“少爷您先躺着,阿律去拿药。”
阿律转过身就见管家手上拿着几件衣服,后面还领个人。
“管家好,您怎么来了?”
“家主让我来给少爷送几件衣服,还请了大夫给少爷看看。”温茗把手中的衣服递给阿律。
“少爷受罪了。”温茗把视线转向床上,温和有礼,不卑不亢。
温然点头,只是笑:“还好。”
陈大夫上前一番诊治,右手把脉,左手时不时捋着胡须,眉头紧皱。
“怎么样?”温茗心下一沉,也意识到少爷情况不太妙。
“唉,温少爷外伤好治内伤难疗啊,这伤得有七八年了,很难除去根本,只能温养,我观温少爷面色苍白,嘴唇白紫,还是多吃点滋补的好。”
陈大夫拿出一个小瓷瓶交给阿律,“这里面是外敷的药膏,每天早晚两次涂在伤上,慢慢揉开。”又执起笔,待停下后说:“这里是几张药膳方子和药方,药膳一日一次,汤药一日三次,做法我也写在上面了,万不可马虎,否则前功尽弃。”
“谢谢陈大夫。”阿律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一路恭送陈大夫,连同抓了药。
“少爷可安心养病,家主会处理那些没有规矩的下人们。”温茗把家主的态度说给少爷,见对方颔首便回去禀报此事了。
温然皱眉,方才留意到陈大夫说他这内伤也有七八年了,过去这几年里家主也就是他所谓的父亲一直不闻不问,那么父亲态度突如其来的改变,究竟是为了什么?
若是温凛知道了他的心思,肯定是内疚加心虚,处理贼人能处理到把儿子给忘了,这一定不是他想的。
温然意识越来越沉,最终抵御不住困倦的身体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