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兰院。
悦琴本是进来点蜡烛的,却看到沐婉半坐在床上,“格格,您怎么醒这么早?”
胤禛也纳闷呢,这都坐半个时辰了。
“啊?是悦琴啊。”
原来这丫头在发呆啊。
“格格,您最近怎么了?”以往早上都是叫不起,这几天却醒的特别早。
“没什么,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
悦琴一想也是,过了年,夫人不但矩着格格学规矩,还把府里的事交给了格格,说要锻炼锻炼格格当家主母的能力。
“昨天我让人给富察格格下了帖子,她回了吗?”
“回格格,富察格格也和您一样在家学规矩呢,不过富察格格说,她今天上午能抽时间过来。”
“也是,那丫头今年也要参加选秀。”
“是呢,说不定您和富察格格还能做妯娌呢。”
做不做得妯娌暂且不提,按历史的话,那丫头应该是十二阿哥的福晋啊。
胤禛一听妯娌,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看来还得再去一趟潭柘寺。
“说这些还为时尚早,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格格,现在卯时三刻。”
“嗯,那我一会儿再起,你先出去吧。”
“是。”
悦琴一走,胤禛就看到小丫头又发呆了。
不自觉地有眼泪滑落。
胤禛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被揪着一样疼,来到沐婉身边,伸手想帮她拭去泪水,无奈只是个透明的精神体,手指穿过泪水,未动它分毫。
按虚岁来说,也在清朝生活了十五年,这十五年来,沐婉被家人宠爱着,可以说比大多数的格格都活得肆意。
本来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担心。
但越临近选秀,才越清楚的感受到那种未知的恐惧。
一张圣旨,一句话,就决定了自己的后半生。
是好是歹,都得自己承受。
胤禛看着沐婉不断滑落的眼泪,小丫头这是害怕了吧,平时看着多么坚强、多有主见,心里头还是个小女孩。
胤禛多想告诉她,不要担心,不要害怕,以后爷会接替你家人继续宠你。
但即便自己再大声,她也听不见。
听到脚步声,沐婉忙擦了擦眼泪。
“格格,该起了。”赵嬷嬷带着丫头们进来了。
“嗯,好。”
富察慧娟是在沐婉吃早饭的时候到的。
沐婉忙放下筷子,“慧娟,你怎么来这么早?冷吗?给富察格格端一碗羊奶。”
“是,格格。”
富察慧娟解下披风,“不冷不冷,今天天儿还不错。”
沐婉接过悦画端来的羊奶递给富察慧娟,“那也喝些羊奶暖暖身子吧,怎么来这么早?”今天自己起的可不晚。
“咳,还不是我额娘嘛,最近正矩着学规矩呢,我软磨硬泡地才让我出来,但午时之前要回去,所以我就早点来了嘛。”
“那你吃早饭了吗?”
慧娟摇了摇头。
“给富察格格盛晚水果粥来。”
“水果粥?沐沐,你可真会吃。”
“那你别吃。”
“别别别,我吃。”谁家能冬天像你一样地这样吃水果啊。
富察慧娟觉得自己在家都够受宠了,上面有好多哥哥,就自己一个女孩子,但一看沐婉,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这些水果都是空间里的,长势太快,结的果子都吃不完了,一大部分都做成果干儿了,以后留着卖。但即便只留了一小部分也吃不完,只好做粥了。
胤禛也好奇了,这水果粥还头一次见。
两人吃过饭,把丫头们都赶了出去,窝在榻上说悄悄话。
自认为天知地知她俩知,殊不知胤禛就坐她俩对面。
“说吧,叫我来干嘛,还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富察慧娟先开口道。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啦。”沐婉把手里的帕子搅成了麻花。
慧娟从她手中抽出帕子,“好了,连掩饰都不会,不管大事小事,说吧。”
“那个,我想问问不参加选秀,会是什么后果啊?”
慧娟吓得一口茶喷了出来。
胤禛气得那脸都成了黑炭,合着这小丫头刚才哭,就想出来这么个损招。
沐婉一看慧娟喷了茶,也有些吓着了,忙帮她顺气,“你怎么样?有事吗?”
慧娟打开沐婉的手,“还问我有没有事,舒舒觉罗沐婉,平时看你脑子挺灵光的,这离选秀只剩两个月了,你想干嘛呀?”
沐婉一看这全名都叫出来了,这句话有这么严重?
之前完全不知道啊。
“没有啦,我这不越临近选秀,我心里越害怕嘛,我,”看着慧娟那眼神,沐婉说不下去了。
慧娟无奈叹气,“哎,平时我额娘还说多让我跟你学学,我看啊,你还不如我呢。”
毕竟我这是半路出家嘛,沐婉心道。
慧娟看沐婉一直低着头,继续说道:“你早已经在皇上那儿挂了号,这件事,我不说你也知道,即便皇上不知道,你长这么多年,家族里也人人知道,如果故意不参加选秀,轻则诛本家,重则诛九族。”
乖乖嘞!
眼见沐婉吓着了,慧娟决定还要再给一支猛剂,“你忍心让全家为你陪葬吗?”
陪葬二字,深深刺激到了沐婉。
不自觉地眼泪又开始滑落。
慧娟也有些心疼了,不知道自己的话是不是说重了,“好了,别哭了,你阿玛是正二品,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不,你不知道我内心的恐惧,一句话就决定了后半生的恐惧。
沐婉这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专制。
人们总说,别人告诉你的经验即便记住了,也不如亲身经历来得深刻。
沐婉现在就是这样。即便之前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但随着选秀越来越临近,就越来越害怕。
胤禛这会儿也气过了,小丫头这是害怕了,气过之后又是无可奈何地心疼。
等沐婉终于不哭了,慧娟又恢复以往的调皮劲儿,“哈哈哈,沐沐,你看看你自己,都成小花猫了。”
慧娟倒觉得无所谓,从懂事起,自己先学会的就是听话,更何况,选秀是由皇上决定,那皇上就是天,自然要服从他的意愿。
沐婉忙拿帕子胡乱擦了擦。
“不要担心啦,其实担心也无用,我听我哥哥说,你阿玛和大哥都很受皇上器重,皇上也不会委屈你的。”
这可说不准。
慧娟又继续说道:“再说了,你以后是当家主母,谁还能给你气受。”
一句当家主母,又让胤禛心里五味杂陈。
“好吧,我慢慢调整调整。”想自己两辈子加起来活了三十多岁,还被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教育。
说出来又哭出来就好了许多,自己也不是不理智的人,只是再理智的人,也有软肋。
在这个家里,这件事,自己不能跟丫头们说,也不能跟哥哥们说,更不能跟额娘说。
“不说这个了,吃点果脯吧。”沐婉起身从小柜子里端出来两盘果脯。
“这才对嘛。”